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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王月儿夺得雨露恩 寇白门被弃清冷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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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上回,阮大铖因李香君一事被褫夺功名,永不续用,虽说不能使众人全解心头之恨,但毕竟一个世家子弟因为一个娼籍女子而受到这样的惩罚,也算是可以了,足以告慰李香君的在天之灵了。事情到这儿,暂且告一段落,柳如是定下心,仔细想来,王月已经在‘国公府’住了大半个月了。上次‘媚香楼’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寇白门与李香君一向交好,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寇白门露面,莫非是月儿的病情有什么变故,以至于让她不得脱身?想到这儿,如是心头一紧,一来她担心王月出了什么状况,不知有无大碍;二来则怕给寇白门增添许多麻烦,欠下了难偿的人情债。

事不宜迟,柳如是马上吩咐小厮备好马车,快马加鞭的向‘国公府’赶去。到了门口,依然是那扇威严高耸的朱红色大门,柳如是上前亲自叫门。这时,大门开了一点小缝,从门缝里探出了一个脑袋,问道:“你找谁呀?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柳如是彬彬有礼的答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哥儿,实在叨扰了,我找你家夫人有些急事,劳烦前去通报一声。”那小厮疑惑道:“夫人?你找哪位夫人?”柳如是本想说,现在府中不是只有寇白门一位夫人吗?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在‘国公府’,言行不容有失,还是不要冒失莽撞的好。于是她回道:“请帮我找一下寇白门寇夫人,我姓柳,她知道的。”一听这话,那小厮竟有些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先在门口等着吧,别到处乱跑啊!”柳如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答了一声“是”,那小厮便转身懒洋洋的向府里走去。柳如是想起自己上次进府时,这些人一听到寇白门的名字都是毕恭毕敬的,对待自己也是十分客气,而眼下的情况,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如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百无聊赖之际,她突然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金漆兽面锡环,铜制鎏金,光耀夺目,栩栩如生,做工精巧,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门环。可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阵厉声:“你干嘛呢!不是告诉你不要到处乱摸乱碰的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柳如是被着实吓了一跳,刚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缩了回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逾矩了,也怕给寇白门再添麻烦,所以未敢发作,只能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立于门柱之测,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儿,寇夫人可愿请我进府一叙呢?”那小厮见如是一再退让,便以为她柔善可欺,于是变得更加趾高气昂起来,轻蔑的对她说道:“罢了!看你也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且随我来吧!”

柳如是对于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小人,自然是一肚子的怨气。可偏偏这小厮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在路上又对如是冷嘲热讽,喋喋不休。如是一时之间气不过,便和他争论了几句:“怎么说我也是你家寇夫人的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该顾及些她的颜面才是。你这般刁难折辱于我,就不怕她一会儿怪罪于你吗?”如是本想借着寇白门的名头吓唬吓唬他,可谁知那小厮却并无俱意,冷笑一声,说道:“哼!你口中的寇夫人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可笑你竟还敢搬出她的名号来压我,看来还是对你太客气了!”随后,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露出一副猥琐的样子来,色咪咪的盯着如是,轻佻的说道:“小爷我看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不如跟了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说完,他竟向如是扑了过来,并对其上下其手。柳如是自然是抵死不从的,于是拼命的挣扎,可却拗不过一个男子的气力,被他趁机占了一些便宜。

就在如是觉得无路可逃的时候,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厉声:“住手!”如是听起来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而那小厮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停止了对如是的侵犯。柳如是抬起头来,看清了来者,却并非是她所想的:是寇白门前来解救她了,但却足以令她感到惊奇,来者竟是她的月儿!但见王月一身绫罗绸缎,珠翠满头,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打扮似的人。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不由分说的便打了那个小厮一巴掌,并啐了他一脸,骂道:“下作的东西!愈发无法无天了!等我明儿个回禀了国公爷,看他不打断了你的狗腿儿!”那小厮一听这话,吓得忙跪地磕头,连连求饶,嘴里不住的说道:“月夫人饶命!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说着说着还自顾自的掌起嘴来了。可王月却并未再理睬那个小厮,她径直走上前去帮如是整理好衣衫,并关切她道:“姐姐没事吧!都怪妹妹来的有些迟了,让姐姐受惊了!”柳如是虽有一肚子的疑惑,但在此情境之下见到王月,更多的便是委屈和亲切了。王月回过头来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厮,一脸厌恶的的说道:“碍眼的东西!还不快滚远些!”说完,那小厮便如释重负一般的唯唯诺诺的跑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如是才回过神儿来,问道:“怎么你会在这里?寇姐姐呢?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听见如是提起寇白门,王月顿时变得心虚了起来,她不自觉的避开了如是的眼神,支支吾吾的说道:“寇姐姐还是老样子,还是住在先前的地方,一切安好!”听了这话,柳如是的一颗心才稍稍的放下了,她握着王月手,对她说道:“那你快些带我前去看看寇姐姐吧!”面对着柳如是的一脸期待,王月却退缩了,她从如是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姐姐还是自己过去吧!我去的话,恐怕多有不便。”柳如是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与她住在一处吗?她没有照顾你吗?”王月低着头并未答话,而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却趾高气昂的说道:“月夫人眼下深受国公爷的恩宠,独居‘明月楼’,岂会与他人同在一处呢!”那丫鬟刚一说完,王月便呵斥她道:“住嘴!”柳如是此时才算是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刚刚那小厮一口一个‘月夫人’的求饶,怪不得他连寇白门都不怕,却惧怕这个‘月夫人’,她原以为那小厮只是一时口误,而王月现在变得又有些泼辣,以为是怕了她的,不成想她却反客为主,抢了寇白门的!一想到这儿,想到寇白门眼下堪忧的处境,都是由月儿一手造成的,她就不住的自责。

柳如是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王月一巴掌,气得她手掌一直在哆嗦,她指着王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这个白眼儿狼!竟然做出这种不知羞耻,忘恩负义的事情!我真是白养你了!”王月身边的两个丫鬟见此情境先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后回过神儿来了,而后赶忙冲上去一边一个抓住了如是的胳膊。王月用来捂住脸的手掌逐渐攥成拳头,她斜着眼,冷笑一声,对柳如是说道:“姐姐既然眼下提起了养我,那我倒要问姐姐一句话了,就在我为着姐姐的事儿被妥娘给买到魔窟的时候,姐姐又在哪呢?在我受尽屈辱的时候,姐姐为何不出现救我,养我呢?”柳如是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心软了,但她依然说道:“那个时候是妥娘骗了我,她说你过得很好,我信了,才没有去找你。可就算是我有负于你,你也不该去抢了寇姐姐的呀!”听了如是的这一段苦口婆心,王月反而哈哈大笑了几声,辩驳她道:“姐姐说我‘抢’可就错了,这男人嘛,向来不定性,朝三暮四也是常有的事,于我和寇姐姐之间也是自由来去的,月儿从不曾勉强,更谈不上一个‘抢’字。”如是眼见着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竟然是从王月嘴里说出来的,她实在是痛心疾首,曾经那样美好的月儿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月见如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了,她走上前去,伏在如是耳边,和声细语的对她说道:“姐姐你也别怪我!你也怪不得我!并非是我存心想占了她的,实在是那位爷他看上我了,想霸着我,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次,换成了如是冷笑一声,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轻蔑的对她说道:“哼!你是想告诉我你没有缠着人家,你没有勾引人家是吧,发生的这一切,你也是被逼无奈的是吧。可是月儿啊,你当真以为你所做得那些事情真的无人知晓吗?你以为在我房门外你和卧子说的那些话,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王月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她冷冷对柳如是说道:“既然姐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就只有一句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在我被妥娘卖到那个地方,受到非人虐待,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在这个世上,能信的,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若是连自己都不抓住身边的稻草,还去指望别人能拉你一把,那便是白日做梦了!姐姐若是执意怪我怨我,我也无法儿,只有一样,我并未做错,也从不后悔!”柳如是听了王月的这一番心里话,倒是对她减了几分埋怨,罢了,总归事已至此,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去向寇白门登门谢罪吧!于是,她看着王月冷冷的说道:“叫她们放开我吧!你惹下的事儿,总归要有人出面去给一个说法!”王月听了这话,便吩咐左右放开了柳如是,让她去找寇白门了。

柳如是一溜儿小跑来到了寇白门的住处,庭院看似已许久无人打扫了,脏乱不堪,一副破败萧条的景象,与她上次见到的已是大相径庭。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她见门窗紧闭,便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才从里面传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门外是谁啊?”柳如是听出了这是寇白门的声音,于是她回道:“寇姐姐是我!我是柳如是!”一听到这个名字,里面的人迟疑了一下,伸出去想要开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但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把门打开了。柳如是一见到寇白门便更加感到愧疚了,不成想不过短短半月有余,寇白门竟变得如此憔悴,昔日里那个容光焕发,大大咧咧的寇白门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见此情境,柳如是不禁声泪俱下,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寇白门的面前,一边啜泣着,一边对她说道:“姐姐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姐姐,对不住姐姐,姐姐要打要骂,如是都毫无怨言!”寇白门缓缓的将柳如是扶了起来,对她说道:“我也并非是个是非不分之人,此事与你无关,这我是知道的。”柳如是接着对寇白门说道:“姐姐不怨我吗?毕竟是我把月儿给带进府的。”寇白门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已经是木已成舟,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如是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姐姐可与我说一说,那个孽障是如何欺瞒姐姐的,倘若她还肯认我,如是必定要找她过来,亲自向姐姐赔礼致歉。”寇白门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旁,扶着把手坐了下来,她对如是说道:“算了,她若真的念及与你的姐妹情分,便不会不顾及到我,更断断不会做下这等事来。”

柳如是正要说些什么,可这时寇白门的贴身丫鬟却回来了,如是认得她,那是寇白门的陪嫁丫鬟。那丫鬟一见着柳如是可就不像寇白门那样好说话儿了,她斜着眼睛,冷嘲热讽的对如是说道:“呦!柳小姐这会子儿过来是要做什么呢?是来看我家夫人的笑话呢?还是巴巴的赶来投奔您那个‘有出息’的妹妹呢?”柳如是被她这么一呛,自知理亏,也实在惭愧,所以未敢反驳,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了。坐在一旁的寇白门有气无力的拦着,呵斥她道:“你快给我住口!你个没规矩的!谁叫你敢这么跟柳小姐说话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那丫鬟将手里拿着的篮子放在了寇白门旁边的茶几上,一边从篮子里端出一小碟点心,一边回她道:“夫人要打断我的腿,也得要有力气才行啊!厨房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个个都攒着帮儿的作践咱们!这不,他们就拿这些个能咯掉大牙的硬饽饽来搪塞咱们!他们倒都忘了原先夫人得势时他们是怎么一个个的上赶着往这送好处好喝的!现在倒就只认一个月夫人了!”寇白门气得发抖,用手指着那丫鬟说道:“你快给我住口!当着柳小姐的面儿净提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做什么!”

柳如是一听这话,又跪倒在了寇白门的身边,扶着她的膝盖,心痛的说道:“姐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定是那孽障兴风作浪,才将姐姐害成这般模样!姐姐放心!只要有如是一口气在,便绝不饶那孽障!如是这就去找她算账!”刚说完,柳如是便起身,欲夺门而出。寇白门虽有心拦着,但却苦于没有力气,只得示意身边的丫鬟,叫她去拦着柳如是。那丫鬟快步上前拽住了如是的胳膊,没好气的对她说道:“柳小姐可省省吧!上回咱们把月夫人给惹着了,她便跑到国公爷面前去闹,国公爷信了她的枕头风儿,便把我家夫人好一顿数落,又禁足了好几日,才算消停了!柳小姐这样去找她,当着您的面儿,她是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可背地里却不知又要给我们使下多少绊子了!”一听这话,柳如是放慢了脚步,是呀,眼下王月虽说还认她这个姐姐,但已是表面上的了,她根本再也无法左右她的言行了,如今自己这般冒然的跑过去,若是与她闹翻了,自己倒能回去躲个清净,但倒霉的可就是寇白门了!柳如是转过身来,松开了那丫鬟的手,示意她放心。她对寇白门说道:“姐姐放心!我此去不为与她闹上一番,只是嘱咐她几句,绝不会让她与姐姐为难。”于是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碟点心儿,决然而去。寇白门自知也真拦她不住,只好任由她去了。

王月眼下正是炙手可热,柳如是在这府中寻她倒是好寻。王月由左右两个丫鬟护着,冷冷的站在后面,一言不发。柳如是倒有些缓和了,她对王月说道:“我知道你怨我那个时候没能护住你,我也不求你能听我的话,但请你念在昔日的姐妹情分上给别人留一条活路,殊不知风水轮流转,你若做好事,行善心,也能得个好报不是!”说完,她便回身,出府去了。王月到底对柳如是还是有些情分的,也有一些愧疚,所以从那天起,她便不在苛待寇白门了,衣食虽不似之前那般豪奢,但总算过得去了,好生的养在府里总是不成问题的。

柳如是在回去的路上仔细想了一想,当时那位国公爷迎娶寇白门的时候,场面之大,轰动整个金陵城,可转眼之间,却又弃之如蔽履,任人践踏,人心之凉薄,可见一斑。不过好在陈子龙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想到这,如是顿时觉得暖暖的。可偏偏好景不长,陈子龙那边却又出了事情,欲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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