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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兄妹花腔.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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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不觉得。她定然不如苏卿染一心为他,不如贺兰氏善解人意。不过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就死活不肯与他在一起,全然不顾念他千里回护的艰辛,坏了他多少事。她有什么好,他是真不知道。

大概就是……就是他前世欠了她。

他答不上来,苏卿染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如果他能说出她有什么好,她至少知道他图的什么。知道他图的什么,就好对付了——如果他们果然有姻缘之分。朝夕相处的日常,足以磨灭一个人身上大多数的光环。何况华阳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的人物。

但是她这样问,他竟是答不上来。

最可怕的是,她不肯嫁给他,她就永远没有机会让她露出破绽,让他幻灭。那就仿佛昙花,因为一现之后,永不再来,才会在记忆里被妥善收藏,你可见过有谁稀罕四季常青,胜过昙花一现?

她说:“萧郎,不要去见她。”

这是苏卿染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那也许是因为他从前,从未反常过。他知道自己经不起反常,他一直自律,非常自律。他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从不做有损自己利益的事,任何事!

而华阳,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块砖,把一池春水砸了个粉碎。

她不许他婚约,原没有什么大不了。计划不能成事的,比比皆是——这个世界没有义务实现你的计划,所以每个计划都可能出错,但是也每个计划,都有第二手准备,那就像,华阳不肯嫁,还有贺兰氏。

没有谁不可替代。

所以她受伤昏迷,他原本不该着急,不该心忧,哪怕她就此死去……那对他甚至是个好消息——这真是个残忍的事实:她死了,始平王父子对她的感情,多少会移情贺兰氏,在对待他的时候,也会因为追念他曾经对她的回护而网开一面。无论从哪个角度,她的死亡,他都是受益者。

但是他不想她死。

人的感情多么奇怪,明明毫无益处。

比如苏卿染原可以留在金陵;比如彭城长公主原可以再嫁他人;再比如他的父亲,他想了一辈子的金陵,念了一辈子的金陵,最后却因为两房妻室的争端,郁郁而终。难道对他来说,不是金陵最重要吗?

“难道对我来说,不是金陵最重要吗?”这个话,他同样可以拿来问自己。华阳算什么。他觉得他该苦笑,但是最终也没有。他回答苏卿染说:“好,我不去。”

他没有进宫。

不久,十六郎请求外放;再后来,他也得到了华阳回宝光寺的消息。他这次登门,为的是请她践约——他不与她客套,直接说道:“……请三娘子帮忙,解除我与令表姐的婚约。”

贺兰氏没用了。

一个孤女,背后没有始平王,对他能有什么用。

但是他不能提出解除婚约:落井下石,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名声,实力不够之前,好名声至关重要。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但是意料之外,他说得干脆,华阳答得更干脆:“如君所愿。”

干脆得萧阮反而有片刻的失语,过了片刻,方才道:“如此,多谢三娘子了。”

“殿下不必客气。”嘉语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懊悔,早该想办法赖掉这几件事,可惜这一向多事,仓促也没有别的法子。幸而他不过是想与贺兰袖解除婚约——天知道他下次会想要什么。

萧阮想解除婚约,对她不算意外:因利而起,自然会因利而终。他到这时候才提出来,已经比她想的要迟。

也许是消息迟了。嘉语很想知道,贺兰得知这个请求会是个什么心情。从前被放弃的是她,如今换作她。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情萧阮:他不知道贺兰袖的价值,也就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说完正事,两个人一时无话可说,室中静了一会儿,嘉语终于道:“半夏——”

“三娘子伤好了吗?”萧阮忽然问。

嘉语略怔了一怔,终是应道:“好了,劳殿下记挂。”

萧阮来得快也去得快,嘉语觉得他这日情绪有些萧索,大概是为了贺兰袖,嘉语猜想,他这里放手,以贺兰如今的境况,未必能再觅良人。

他对女人总多少心软。

所以日后,让他听到贺兰袖的死讯,想必会很吃惊。便是从前有过想要娶她的心思,到这时候,也通通都泯灭了吧。

就像是放了一把火,所有牵扯瞬间烧个干净。

虽然残忍,未尝不是皆大欢喜。

有时候嘉语也觉得,如果不是有叔父篡位、父亲北走这个意外,以萧阮的心性,应该会长成一个难得的君子,君子如玉。

然而他并没有这个机会——这样的机会,原本就极其难得。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在泥淖里挣扎,在泥淖里打滚,在泥淖里,奋力把身边所有够得着的人都拖下去,刀山火海,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萧阮不知道嘉语打算怎么对付贺兰氏,不过她该是有办法,既然她已经应诺了他。其实他猜,即便没有他发话,她也会对贺兰氏出手,但如果他不知会这一声,很难保证她不把火烧到他身上来。

他不知道贺兰氏想做什么。

如果说临摹他的字,揣测他的性情,给他推荐那个莫名其妙的随遇安还勉强能够解释的话,她对华阳的所作所为简直匪夷所思。这对姐妹身上充满了谜团。华阳还有坦诚,贺兰氏简直就是个……黑洞。

萧阮心不在焉地陪彭城长公主在宝光寺里转。他母亲王氏也礼佛,但是他来找嘉语用的借口还是彭城长公主。

母亲待他不亲近。他有时候猜测,她是责怪他当年拖累,以至于她没能跟上父亲的脚步,以至于父亲停妻再娶。父亲和母亲之间,有太多纠结的情感,他不敢、也不想去细究。

他扶着长公主从画满佛陀、罗汉、尊者与供养人的画壁前走过。彭城长公主虔诚诵佛,她极少过问他的行踪,也许知道,也许不。萧阮也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成功南下,该怎样安置她。

他对她一直心存敬意。

这对全无血缘关系的母子慢慢拜完佛堂,该点灯的点灯,该添油的添油。彭城长公主每月有固定的添油钱,自有婢子送来,像这日亲来的,在额度之外。宝光寺一众比丘尼自然好生奉承。

午时用斋。宝光寺里斋饭颇为精致,母子俩用得十分尽兴。午后小憩过,又游览寺中胜景。走到百鸟园,彭城长公主久久伫立。百鸟园虽有百鸟之名,在这盛夏的午后,却还算幽静。仙鹤在树下悠闲踱步,麻雀儿蹲在树梢上,头一点一点,差点没栽下去。天鹅半浸在湖水里,唯有蝉噪不止。

彭城长公主叹了口气,低声道:“父皇在的时候,后宫独宠幽皇后。”

萧阮不响,他知道他这时候带一双耳朵就够了。燕朝的宫闱秘事,他可以打听,可以利用,但是并不方便□□裸表现出兴趣。

“幽后无子,”彭城长公主自失地笑了一笑,“当然的,父皇怎么舍得让她有儿子。”以幽皇后的受宠程度,如她有子,高祖定然不舍得不立为嗣,而燕朝祖制,子贵母死。有燕一朝,就只有当今太后逃过了这条形同诅咒的规矩。

“皇兄自小养在幽皇后膝下,后来幽皇后被囚,皇兄侍奉如故。一直到她过世。”彭城长公主说,“后来皇兄独宠周后。”

周皇后也没有儿子。

和幽皇后不同的是,世宗废除了“杀母立子”的规定,但是没有儿子就是没有儿子。有时候人拗不过命。她没有,也不许别人有,所以世宗不敢把皇帝养在她跟前。但是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幽皇后生前,冯氏一门三男尚公主,若非侄女夭折,太子妃的位置也是她家的。幽皇后死后,冯氏迅速败落,取而代之的是世宗生母周家——周皇后就是先帝的表妹。世宗并没有照顾养母的家族。

世宗驾崩之后,这个殊荣转至姚氏,昔日冯氏如何,今日周氏就如何。

彭城长公主不知道萧阮能听懂多少,她只是感慨,不需要他倾听。她没有子嗣,也不打算再嫁。萧永年之前,她嫁过一次,驸马死了;后来皇兄许她再嫁萧永年,她与他感情甚好,但是好端端的,他也死了。

两次婚姻,都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她是公主,没人敢说她克夫,但是中道失偶,总是个伤心,要再来一回,彭城长公主颇觉得自己折腾不起。既然是注定的不能白头偕老,也不想再折腾了。

萧阮这孩子,总须得唤她一声母亲。这几年下来,他对她礼敬周到,并不比对生母差多少。她知道他想什么,如果他南归,她是不可能跟随的,她是燕朝长公主,她的根在洛阳,她不希望他走。

但是,有王氏和苏氏那个小妖精左右教唆,他不成天想着南下才奇怪了。

她想在洛阳给他找一房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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