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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几家悲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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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熙得到消息,比嘉语还快一步——芳莲带走锦奴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虽然一时抽不出身,也吩咐了阿古出门打听。他要打听消息,自然比嘉语更方便——待听说李家灭门,眼前就是一黑。

一瞬间纷至沓来的想头,诸如李家为什么要通敌,当然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然而元祎炬与李家无冤无仇,去年羽林卫伏击李家,不过是场误会,以元祎炬的为人,也不至于如此秋后算账。

更不至于构陷……

对的就是构陷,否则即便李司空在平叛一事上处置有不妥,以李家的树大根深,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何况李司空人老成精,如何会不知道厉害。想到构陷,昭熙心里慢慢浮起一个名字。

他心里清楚去年西山的伏击是郑忱所为,从事后的处置看,并非郑家的意思,而是郑忱自己的恩怨。

这可真真乱拳打死老师傅。要说老谋深算,步步为营,有李司空坐镇,李家便不能全身而退,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这已经不仅仅是快和狠的问题了——而是蠢!昭熙就不明白了,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郑忱不等别人来动手,先就把自个儿后路全断了个干净。去年秋都是侥幸过关,年余才过,竟变本加厉!

要知道,今儿李家灭了满门,李家姻亲、故旧、门生,便一时被压住,日后必然反弹。清算起来,太后有圣人顶着,子不言母过,而况太后一介女流,深居深宫,便有个不察也是可以原谅。

他呢?他不过是个佞幸!如今太后在位,固然不可一世,待日后……汉时邓通都不免穷困潦倒而死。何况太后还不是汉文帝。

当然那是郑忱、或者说郑家需要考虑的问题,昭熙懒得多想,如今他的问题是——如何与三娘说?李家灭门,即便李十二郎能侥幸走脱,这一时半会儿也翻不了盘,难不成让三娘等?哪有这样的道理。

昭熙心里隐隐对王妃有些不满,即便郑三犯浑,太后犯傻,事涉三娘,王妃怎么能撒手不管?

三娘婚事这一波三折,原以为尘埃落定,不想——

还是在三娘的笄礼上——分明是瞅准了他分··身无术。昭熙发了一阵子呆,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去与妹子分说。由他来说,总好过别有用心的人转述。

然而一进四宜居的门,昭熙就傻了:合着娘子妹子都在,这是什么情况?

嘉语的脸色不太好,但是嘉言和谢云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来也是,朱门绣户,看来从来都是富贵气象,便有个斗气,也就是为着衣裳、珠钗,胭脂水粉,笑过闹过,明儿早上日头照常升起。

谁见过……不,这等惨事,是听都没听说过。

“哥哥。”还是嘉语先反应过来,毕竟四宜居是她的主场,吩咐道,“还不给世子看座!”

茯苓应了声,吩咐婢子取坐具来,又上酒水与酪浆,谢云然低声问:“可用过晚饭没?”昭熙没有胃口,胡乱点了头。

谢云然往门口四月看了一眼,四月知机退了下去——总要给世子备点东西垫垫肚子。

忙乱过去,昭熙方才开口道:“三娘……都知道了?”

嘉语“嗯”了一声,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还是稳的,稳得昭熙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过。

三娘长大了。

三娘早就长大了。自信都……兴许自她从平城到洛阳,离了从前的家,就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这几年下来,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她慌乱,但几乎每一次,都因宋王而起。其余,连眼下的李家灭门,她都能稳如泰山。昭熙五味杂陈地想,难不成真有命定的姻缘,三娘怎么都逃不掉?

这一念起,杂念丛生。

却听嘉言道:“阿姐救了九娘子……如今就在院子里,阿兄怎么看?”

“九娘子么,”昭熙魂不守舍地应道,“不打紧,就只是个小娘子,没有人在意……只要不是——”

话至于此,猛地警醒:“不会李御史也——”

嘉语摇头道:“他不在这里。”

昭熙才要松口气,嘉语紧接着补充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昭熙:……

这 的意思,李十二郎还真是她放走的!他是不是该夸奖一下他妹子没干脆把人藏在闺房啊!

昭熙心里在暴动中。得亏四月回来,给他带了碗肉羹压惊。昭熙才用了两口,就听嘉语又说道:“九哥既然回京了,宜阳王叔想必也不会留在云朔——以哥哥看,接下来朝中会派谁北上?”

昭熙被呛了一下:听听,这是小娘子该问的话吗。

谢云然问:“会调父王吗?”

一句话把昭熙从臆想拉回到现实——他妹子担心老子,还分什么内宅外朝!登时冷静下来,细想了片刻,说道:“京中还真没有宿将可以委派。”

“不过……”昭熙道,“从李司空之前的平乱来看,不须宿将也是可以的。如愿在武川,他手里有兵,十六郎在冀州,可以遏制他们南下,再然后,幽冀之兵也足以用……只需派一知兵之人——”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仅要知兵能统筹,还要有足够的威望,威望不足,则无法压服骄兵悍将,除此之外,朝廷的信任也是必不可少。

这三个条件,知兵,他能做到,穆家和陆家虽然一个久不带兵,一个声势大不如前,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要说到威望,穆家和陆家都世代将门,但是要说到朝廷的信任……那就非宗室不能。

不由自语道:“……没准还真是阿爷。”

云朔边镇,一乱不可再乱,再乱柔然就会趁虚而入——朝廷平了一次不成,二次不成,要三次也不成,威信尽失,恐怕天下震动,所以这一次,势必要以雷霆手段一举拿下,永绝后患。

嘉语与谢云然对望一眼,果然一步一步,到底还是免不了。

云朔不比南边,云朔世代为兵,一旦收服于麾下……还是那句话,太后不疑,皇帝如何能不疑?

昭熙也感受到屋中凝重的氛围,换了轻快的语气:“便是派了父王,又有什么可愁——父王什么时候打过败仗了。”

嘉语心道我就是愁我爹不败——然而败了也是愁的。不过这些顾虑就不必她来问了。有谢云然呢。谢云然比她会说话,也更合适与昭熙交流。在元昭熙这种做哥哥的人眼里,他妹子就该蹲家里混吃等死。

昭熙用完肉羹,心里踏实了许多。

又问嘉语打算怎么安置李九娘——怎么安置都是使得的,太后也好,郑三也罢,跑了李十二郎兴许还会惦记,少一个李九娘却妨碍不大。

嘉语轻描淡写地道:“……总须得先问过九娘子自个儿的意思。”

德阳殿里如今是一个敢喘大气的都没有,镇纸咚地砸在郑忱脸上,鲜血横流,太后恨得声音都嘶哑了:“竖子!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郑忱只是受着,鲜血横过他的眉峰,倒添出三分异样的妖艳来。他知道她舍不得他,而他却没有什么舍不得。

人死如灯灭,要什么葬身之地。

他无谓地笑了一下,甚至舔了舔唇边的血,鲜的,咸。他说:“死在太后手中,是忱固所愿也……”

“想死?”太后怒气冲冲,一把抽出墙上的剑,直刺过去,“想死本宫成全你!”

郑忱仍是跪着,不躲不闪,剑到心口,直入三分。鲜血滴落在金砖上,顷刻就只剩了一抹胭脂。

要再进一分、再进一分……到底下不去手,太后目中流下泪来,真的,杀了他,对皇帝也好,对天下也好,都是个交代。然而这时候想起,全是他的好……他当然是好的,再没有人比他更好。

她握着剑,身子直抖,抖得像是整个人都挂在悬崖边上,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已经是万劫不复了,已经是了!

手腕一软,长剑啷当落地。

郑忱抱住她,柔声道:“莫哭了,再哭,妆就花了……”

如果郑忱在眼前,郑隆觉得自己能一脚踹死他!

不,活剐了他!

这小子是自己找死,还要拉全族垫背!早看出这个下流胚子,不堪大任,当初他来洛阳,没当时就掐死他真是失算!

“郎君!”郑夫人担心地喊了一声。

郑隆如梦初醒,微叹息道:“李家出事了……这太平日子,怕是要到头。”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谁在背后使劲。偏郑忱发达之后,族中子弟攀附上去的不知道有多少。如今就是要切割也切割不开。什么,你说把他逐出郑家——上头太后还看着呢。等太后……那也迟了。

寻思来,总还是念儿恨着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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