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竹情(2 / 2)
南箕喉咙滚动,听到自己问叶永欢“这名字谁帮王爷起的?”
“王爷自己起的。”叶永欢没察觉南箕有什么不对,一字一语如实说道“虽然王爷说这名字是他随口起的,但我却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
叶永欢说“王爷很喜欢这个名字,人前却从来不唤,像是怕谁听见似的,这名字与王爷有着特殊的意义,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空中起了风,灌木林簌簌而响,风过枝丫,发出了阴沉沉的呜咽声。
叶永欢抬眸看去,哎呀一声说“下雪了。”
雪压枝头,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挂着大红灯笼,穿着新衣的孩子们四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拿着摔炮果子在庄户上肆意奔跑,嬉闹玩乐。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眼下正是忙的时候,路过庄户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杀猪宰羊的动静,也能听到女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择菜的声音,偶尔有人背着行李进入庄子,随后便是鼎沸的惊喜呼唤声。
柿子树上果实未收,红彤彤的果子成串的挂在枝头,被白雪半掩,看着像挂了一树的小红灯笼。
南箕站在树下,衣袍被风鼓动,素色衣袖翻飞在簌簌白雪中,他看着山坡下的热闹景象,一时间竟被吸引的无法离开。
真的好吵,但也真的很温暖。
某一个节点,南箕突然生出了一股空洞般的悲凉,一股天地广袤,我如粟的悲戚,他突然失去了前去的方向,没了要去的目的。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当年慕寒离开边关迟迟不归时他就猜到他的结局,他原以为他会悲恸的大哭一场,或者是自戕,再或者挥兵入境,让所有伤害他的人陪着他一起下葬。
但当武铓一脸苍白的拉着浑身是血的花意跑回来时,他出乎意料的冷静,冷静的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也让他自己有些不适应。
他看着自己给花意清洗血污,看着自己骑马赶回了皇都城,看着自己走下大理寺的台阶,看着那个面容熟悉却又陌生的人躺在发霉的草席上。
他听见自己问那是谁,身边有人回答他说是罪臣萧王,他听到自己轻笑出了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大理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的山丹,更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放过他。
他应该杀了他才对。
但他确实没有动手,走时更是连头也没回。
在这一年半里,他的每一天都过的浑噩,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变得模糊又不重要,有时他甚至想不起昨天发生过什么,有时直到腹中疼痛的难以忍耐,他才发现自己忘了进食。
他的时间他的意识似乎早在慕寒离开的那一刻就凝滞了,剩下的这段时间,不过是这个躯壳带着他,带着他强留人间,带着他活下来,带着他漫无目的的飘零在这个世上。
直到今天,他才有种后知后觉的清醒。
朔风刮落枝头的积雪,洋洋洒洒飘落树下,淋在南箕发间。
“阿箕笑什么?”
南箕心弦一紧,缓缓转眸看向身侧,某一瞬间,他沉睡了多时的意识似乎正在清醒过来。
“我想起在书上曾看过的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南箕冲人一笑,狭眸中隐有水光,他问他“我们一起淋了雪,算不算一同偕老?”
景啟将地上的雪团起,圆滚滚的一大团,郑重的放在了南箕头上。
他咧嘴一笑,笑的开心“算!”
温热顺着脸暇滚落,浸湿了素色衣领,南箕木滞的伸出了手,轻抚着湿了的脸暇,他看着指尖的湿润,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慕寒真的走了。
走了很久很久.......
南箕抬头,从柿子树的缝隙间去看灰扑扑的天,雪稠密的落下,纷扬在呼啸的冷风中,滚烫不受控的流出眼眶,很快便湿了他的面。
他应当是旧伤复发了。
虽然南箕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伤过,但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伤口撕裂的疼痛感。
“阿箕!”
南箕猛地回头,山石柳木如丧幡,翻飞密雪似纸钱,整个天地似乎都在为他吊唁。
“你愿意做第二个叶清弦吗?”
南箕转过了身,目光慌乱的看过纷飞的凄白,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可就是看不到他的人。
“阿箕,若有一天你重新回归孤独,尘世之间无所依靠,江湖流浪也没有尽头,你会像叶清弦一样,一个人拼了命,想着法的活下去吗?”
南箕脚下一绊,顺着土丘滚了下去,眼前天地旋转,那抹人影却突然变得清晰,他着一身常服站在柿子树下,没有盔甲也没有武器,同寻常少年郎一样,眉间荡着洒脱和轻快。
他隔着风雪看南箕,亮眸中透着久违的熟悉。
“你会吗?”
南箕如鲠在喉,只觉整个胸膛疼的马上就要炸开来。
他清楚的听到自己说“会。”
少年郎终于冲他笑了,北风呼啸,大雪稠密,少年郎的身影眨眼隐没与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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