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乞巧(2 / 2)
是她最喜欢的梅花。
“阿娴,这株梅花最衬你了。”
心头巨震,舒娴双眼猛地大睁,一时如鲠在喉。双手颤抖,灯笼跌落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舒娴突然扑到了地上,疯了似的把灯笼搂进了怀里,她转过灯笼,死死盯着贴在上面的纸条,眼里生生瞪出了血丝。
纸条小小一张,写了两联诗,上联字迹平平,只能算工整,下联却天骨遒美,如屈铁断金。
字的美感还不足以让舒娴失态至此,让她一瞬间心惊魄散的,是写这七个字的主人,她认得。
信往来,吟诗作画,整整十年。她日夜期盼的那个人写的字,她又怎会不认得。
是他,是阿束,这是阿束写的字……阿束来过菱州,他、他说不定还在这里。
“绣、绣丽!”舒娴惊醒过来,她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第一次主动踏出了房间,抱着灯笼边跑边念:“绣丽,绣丽……”绣丽一定见过阿束!
仪态风度,矜持小步,什么都不重要了,舒娴慌不择路地往后院跑,她根本没去过后院,也不认得路。只知道要往后面走,要去找绣丽,问她这个灯笼从哪里来的。
清晨,整个庆丽楼没几个醒来的人,竟也没人注意到跑出房间的舒娴。但这并不包括惯常早起,采买鲜花的弄儿。
像她这样心神混乱地慌不择路,不是自己摔倒就是吵醒整个前院的人。难道是跟绣丽呆久了被影响了吗?她怀里抱着的,是绣丽送的灯笼?
弄儿快步走过去,在拐角处伸手,一把扯住舒娴的衣袖,沉声道:“冷静!”弄儿对舒娴这样的世家子弟很熟悉,能让最重视风度仪态的他们慌张至此的,不一定是大事,但一定是秘事。
弄儿的声音带着一股穿透力,清冷沉稳,有刺骨的寒意,双眼呆滞的舒娴打了一个冷颤,稍稍缓过劲来。
她的眼睛漫上了泪水,镜泊秋水般的眸子,这一刻仿佛香兰泣露,肝肠寸断。舒娴哽咽着哭道:“带我去找绣丽!求求你,我要见绣丽,我要问她,求求你!”
“随意求人,你就这点骨气?”弄儿没有答应她,反而语意刻薄,冷声道:“我凭什么帮你,绣丽又凭什么告诉你。”
舒娴愣怔地看着弄儿冰冷锋利的嘴角,和他平日里随和讨喜的模样判若两人。
弄儿的问责一句比一句低沉,一句比一句刺心,他逼近舒娴,继续冷声道:“去问绣丽?她能知道些什么?即便告诉了你,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而你的所作所为,又把她置于何地,你想过没有?”
弄儿的话仿佛扼住了舒娴的脖子,把她按入冰水里,一步步让她窒息,也一步步让她清醒。舒娴彻底冷静下来,她陌生而警惕地看着弄儿,一时不知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无意探查,”弄儿直截了当说道:“是为了灯笼的事情吧,昨天我和绣丽一起去的庙会,你直接问我便是。”说着指了指被舒娴抱得死紧的梅花灯。
舒娴的来路,具体的他确实不清楚,但他知道不清楚才是绝对的安全。从北方而来的逃难者,庆丽楼里有三个已经够危险的了,弄儿不想让绣丽再掺和进舒娴的故事里。
看舒娴完全冷静了下来,弄儿锋利的表情柔和散开,又变回了随和的前院送花小厮,嘴角的弧度善诚,令人见之心喜。
舒娴眼里的警惕也下沉至眼底,她擦干满脸的泪水,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个灯笼,是从哪里来的。”
弄儿不假思索:“庙会对诗送的。”
“那对这句诗的人,”舒娴期盼着问道:“在哪里?是……谁?”
弄儿看了看舒娴抱着的灯笼,说道:“绣丽说是路过的一个人撞了她,作为赔礼,把对诗得的灯笼送给了她。便是你手里这个梅花灯。”
“至于对诗的人,绣丽说她不认识,看起来是赶路的北方人……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舒娴仍不死心,茫然地问道:“他……还好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舒娴立刻道:“抱歉,当我没问。”一个陌生人过得好不好,谁会在意呢?
“不好,”弄儿突然答道:“绣丽说,那位陆公子看起来很憔悴,瘦得厉害。”
舒娴低下的头猛地抬起,陆公子,对,一定是他了,他、他……憔悴,瘦了?
舒娴突然笑了,她是真的笑了,高兴地笑了,泪水又溢了出来,却是喜悦欢快的。他在找我,他没有忘了我,他……还爱我。
舒娴一只手捂住了心口,疼得发抖,又欢喜得落泪,足够了,足够了。
其实她知道,即使阿束来了菱州,因为和白家的关系,他也不能久留南方。而所谓相见,更是痴心妄想。没有合适的时机和身份,她还不如永坠天涯。有这一纸为念,已经足够了,日后相见,定要约在阳光之下。
舒娴对弄儿真诚地说道:“弄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告诉绣丽我很喜欢这个灯笼,替我谢谢她,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弄儿点点头,拱手告辞。
珍而重之地捧着怀里的梅花灯笼,舒娴慢慢往回走。眼泪啪一声打在了雪白的薄纸上,她害怕的赶紧转过灯笼,另一面贴着的字条完好无损,下联瘦挺如兰。
“银河横断星月夜,
鹊桥飞渡乞巧节。”
“乞巧节……我们就约在七夕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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