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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眼熟来的?
还没容她多看,一时间天旋地转,双脚离开地面时她才反应过来,她是被公主抱了,下一秒是后背陷入软软的床褥。
鞋带被解开,袜子脱下。
外套拉链拉开,外套脱下。
上衣扣子解开,一颗两颗。
锁骨接触到空气,一点凉意,有些战栗,赵小刀睁开眼睛看着金边框的睫毛。
“你叫什么名字?”
乔老板嘴唇一提,笑了一下:“现在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赵小刀摇头,看着上衣从肩膀上被温柔褪下,看着金边框眼睛盯着自己,眼神里的东西越来越看不懂。
“会后悔吗?”
听着他问,赵小刀摇头:“我又不吃亏。”
没说完,密密的吻已经落在她的脖颈、锁骨、肩膀,褪去所有的束缚,她睁眼瞧着金边框,却看到金边框眼睛紧闭着,嘴唇落到她耳边。
“你消失以后,在那个任务里后面的几十年,每天我都在后悔,那个夜晚怎么大发慈悲放过了你。”
“那今天,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赵小刀脸红。
乔老板笑,这个笑容还没延展开来,手机就响了。
等他把电话摁掉,想继续之前的状态,手机又不情愿地响了起来。
来回三次以后,赵小刀都坐了起来,乔老板这才接起电话。
那边急促的声音让赵小刀都清醒了许多。
“金钊在任务里出了事情。我去带他回来,很快。”
挂掉电话,简单解释了一句,又把被子拉过来给赵小刀盖上,金边框立刻起身穿上外套出门,关上门走后没多久又推门进来,一双长腿朝着赵小刀快速走来,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才又走人。
关门前,又重复了一遍:“等我。”
任务里一生,在现实中不过两分钟。
但赵小刀还是忍不住骂金钊,熊孩子都是这么给爸妈捣乱的吗?
穿好上衣,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打了两个滚儿,她才扭头看到床头放着的《月亮与六便士》,这是乔博士看的书。
翻了两页,放下,再一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小盒子,打开一瞧她又吓了一跳。
这是乔博士给她买的那枚戒指……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个房间这么的眼熟了,这是金边框的家,可是跟乔博士的,完全一模一样。
卧室一样,客房一样,甚至书房和客厅的布置和装修也完全一样。
怕她着凉而铺上的地毯,歪歪扭扭组成几条小路,让她可以光脚从厨房走到客厅,从客厅走到卧室……
赵小刀叹了口气,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任务里可以放下自己,毫无任何其他情绪的投入喜欢,一到现实之中,就有很多犹豫。
比如,她现在都不知道金边框叫什么,不知道他是人是鬼是神仙,不知道他有没有过对象,有过多少对象,虽然这两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但是她连跟自己姥姥证明金边框是她男朋友都做不到,她怎么说服自己?
这个她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年龄,不知道种族却接过吻,还差点儿走火入魔的生物,是她的男朋友?
赵小刀等到了晚上,金边框也没回来。
而她都该去上班了。
找到一把钥匙,锁好门,又回了家跟姥姥报平安,赵小刀坐上地铁去公司。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反而是一片死气沉沉。
小赵在任务机前面瞧着,想着下一秒金边框就会回来。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赵小刀一回头。
是辛眉。
“你怎么了?”
小赵吐出口气,控制不住沮丧地:“任务里的一生,真的是现实中的几分钟,几小时吗?我现在有点儿怀疑这件事情。”
辛眉笑笑,递给她一杯摩卡:“你是不是担心头儿?”
赵小刀点点头。
那个温热呼吸仿佛还在她耳边呢,可是她总感觉那个人,实在已经走太久了啊。
辛眉问完也不卖关子:“金钊做任务的时候,失手杀死了任务里的一个人,是他大意了,没有观察好周围的情况,那个人也是一名任务者,而且是执行特殊恐怖任务的,不属于我们部门,所以也算部门间的纷争吧。”
辛眉叹口气:“所以老大去把他从任务里带回来以后,没待多久,就立刻去解决部门间的问题了。我们主修复,做的都是弥补和心愿任务,对方部门比较暗黑,做的都是消灭和毁坏任务,所以咱们部门跟他们部门交涉就是秀才遇到兵,司铭和老太爷都去了。”
赵小刀垂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辛眉拍拍她的肩膀:“刚才老大带金钊回来,表情严肃地迅速消失,又带着笑容地迅速出现,这几秒钟,他是去见你了吧?”
赵小刀想起来那个关门以后,又开门进来,留下一个吻就跑路的身影,陷入沉思。
辛眉心下了然,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给赵小刀打气,告诉她肯定会平息的,要相信老大和司铭他们。
任务机上的任务还在一个个响着,辛眉喝完一杯美式,擦擦嘴,就开始投入到工作之中,现在快穿事业部就她们俩,赵小刀也振奋起精神来,在辛眉去做任务之后,快速接下下一个任务。
不能金边框不在,整个部门就乱套,那叫什么事情?
赵小刀快速进入状态,熟悉宿主的生活环境,这回倒不是古代,也不是有谁会死的世界。
赵小刀变成了一名高一的学生。
离开十二年基础教育这么久,再穿上校服,小赵倒觉得有些新奇。
暂时没理宿主记忆,她从床上跳起来,快速穿上挂在衣架上的校服,又穿好白色帆布鞋,跑去刷牙洗脸以后,都没好好在梳妆镜前瞧瞧,就立刻回了房间,站在穿衣镜前,仔细瞧着自己的这副身体。
不矮,但是胖。
这个身高在高一小孩儿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级别的,当然这个体重也一样。
小赵粗略地估计一下,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体重得有一百五十斤?
可能还不止。
仅仅是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大腿内侧有点儿磨得慌。赵小刀小时候也胖过,知道这是胖子每天的日常,但没这么胖过,所以她自身那套“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瘦了”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在宿主身上实现。
她正一边接收记忆,一边梳头发,就听到宿主妈妈喊她吃饭。
早饭非常丰盛,别人家的早餐是豆浆油条,她家是咖喱蛋包饭,上面还很有爱的用番茄酱画了一颗心。
赵小刀笑,把刚才在心里涌起的想减肥的心思盖住。
这么有爱的母亲,这么用心的早饭,谁面对着,也不会对她和它说,我不吃,我要减肥的。
于是小赵在宿主妈妈的关怀下,把整整一盘子饭都干掉了。
“路上注意安全哦,妈妈的宝贝,中午的便当给你放到书包里面了,记得加热时要把盖子拿掉,吃完以后记得带回来,今天要认真学习啊……”
宿主妈妈温柔地叮嘱她出门以后的每一个细节,赵小刀一边点头,一边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半个紫薯,一边吃,一边挥手说再见。
在路上走着,赵小刀仔细思索宿主的记忆。
胖是她人生前十五年最大的心理阴影。
矮胖还好,不至于那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小概率还可能有点儿萌态,可惜她偏偏长得还高,在别人眼里,又傻大个,又土肥圆,但凡需要一个负面形象要被拿出来调侃,毋庸置疑,那一定是她。
有时候上课提到什么不太美好的形象,比如历史课提到朱元璋,历史老师一形容,就会立刻有人说“是不是就跟秋予含那样”,语文老师一提到某个姓氏非常特别,底下也一定有同学会接“秋也很特别,可是姓秋那个人特别丑”等等等等。
因为胖,就自动跟丑挂钩,尽管秋同学非常白,皮肤也很好,可那什么也不能改变,“丑肥圆”这个标签从她小学起,就跟她如影随形,往后这若干年,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拨又一拨,都没从她身上摘掉。
宿主的爸爸妈妈很爱她,家里的关系也都非常融洽,这个小小的房间是抚平一切秋同学在外得来的伤痕的所在。
可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所有人都拿她当做笑话一样看待。
小学的时候还好,小学生的恶意也就是起个外号;初中的时候也不算太差,初中生的恶意,顶多说点儿阴阳怪气侮辱人的话;可是到了高中,秋同学的成绩没有那么出挑了,与这个外号共同而来的,是恶意的戏弄,是不知道被谁偷走的作业和桌兜里每天都有的新鲜“玩具”。
所以她这些年艰难累积的正能量,那些父母的爱所滋养出来的乐观和自信在高中时期全面崩塌了。
抱着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秋同学开始减肥,在需要大量精力投入学习的时刻,她选择节食。
不吃饭这件事情,得不到母亲的认可,孩子的身体是母亲最在意的东西,可秋同学也觉得自己在外面受的委屈,那些因为肥胖带来的痛苦同样不能让母亲理解。
因为减肥事件而起的家庭矛盾在升级,可减肥这件事却不能被落下,渐渐地,秋母只能接受孩子的决定,并试着去理解,只在偶然秋同学略有成效而觉得开心时多说两句劝一劝,可是都没有用。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不吃主食,偶尔吃些水果,只吃水煮蔬菜,秋同学瘦了二十多斤。
成效显著,可惜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知道她减肥成功的人,有的带有一些嘲笑的心态,有的充满嫉妒,冷言冷语多过真心赞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且高中的重点,不是变美,是高考。
学习成绩差又成了另一层焦虑,也成了别人又可以拿来嘲笑她的工具。秋同学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减肥成功而快乐起来,她只能把原因归咎于自己还不够瘦。
赵小刀之所以会来接这个任务,原因很简单。秋同学因为减肥上瘾,得了重度厌食症,反复折腾的一年内,将近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从一百六十斤减到不到六十,她无法进食,最后只能住院。
花季少女的生命,在十五岁这年凋零,所以赵小刀来了。
前面说过,赵小刀也做过胖子,虽然没有这么胖,但是身高也没这么高,总的来说就是个缩小版的秋同学。
那校园暴力呢?
赵小刀觉得自己似乎也是经历过,但是好像从某个节点开始,就没人敢欺负她了,那个节点……好像是……她把某位班里横行霸道的男同学给揍得屁滚尿流。
校园里的欺负人跟社会里的一样,也是学校里最像社会的地方。
就是一定要给被欺负的人安插上某种罪名,比如她/他性格不好,不合群,招人讨厌;比如她/他胖、丑,影响市容。
但以赵小刀亲身的体验来讲,这些都是借口,真正隐含在其中的,是“她/他能被我欺负”。
校长的儿子,再丑,也鲜有人敢给他扣上丑男的帽子,班花学习再差,也没人敢对着她三十分的卷子嘲笑,那些暴力发起者,都是在寻找某个有特点的,自己能欺负的人而已。
赵小刀摩拳擦掌,这种战斗欲,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涌起过了。
说来也不巧。
她出了家门,没走出两条街,还远不到学校,身后就一直有叽叽喳喳议论她的声音。
“你们看她走路,像不像一头猪啊哈哈哈哈。”一个男同学的声音。
“她不仅像头猪,还是特别肥特别丑的那种。”一个女生紧接着附和道。
“看着她就晦气,怎么大早上就遇上了,以后我再也不走这条街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埋怨着。
赵小刀搜索宿主的记忆,这个场面在她记忆中无数次出现,而且是刺一般的存在。
那些时候,每一次她都想回头去吼这三个人,让他们滚远点儿。可是因为害怕被更猛烈的欺负,秋同学选择忍耐。
于是她都继续走着,一路上继续听着后面三个人议论纷纷,不敢流眼泪,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到了学校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感受到宿主对这个场景已经存在的深深悲伤,赵小刀也被影响到。
她突然好想金边框,那个认真完成任务,压抑住自我情绪的她被少女敏感的心所唤醒,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在第一个任务里,他曾经变装出现提醒她不要插手辛眉的人生,说明他也可以随便进入这个任务的吧?
如果他那边顺利解决,肯定会来找自己的。
赵小刀叹口气,拍拍胸脯,在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时候,她也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人啊!
平息了宿主心里的难过,赵小刀也放下自己的情绪,在原地站定。
“我心疼她脚底下那块儿地,被她踩着,多难受啊,哎呀,你们说她要是每天都走这条路,会不会有一天这里就塌陷了?”
“哈哈哈哈哈。”
女生说完,赵小刀身后是一片刺耳的笑声。
“我说,”小赵原地扭身回头,“你们是不是没完了?”
“呦,你把地都要踩出洞来了,还敢说我们,你有没有公德心啊?长成这样子还要出来毁人眼睛。”
赵小刀抱着手臂笑了:“你说话声音那么尖锐,都不怕把嗓子戳破吗?我能不能把地站漏我不知道,你的声音都快把我耳膜戳破了。”
这个娇滴滴的女生,外貌没什么硬伤,可以说是长得非常好看,身材也不错,符合高中生的高瘦直板身材最优的审美。
可是她的声音,实在是娇嗔不足,尖锐有余。
为了显得更像娃娃音,还刻意提高和掐细了嗓音,更加把缺点暴露出来。
赵小刀说完,立刻又学着她的声音说话:“你的声音都快把我耳膜戳破了!”
场面一定十分滑稽。
娇滴滴女生旁边的人全笑了,男生更是不客气地:“其实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哈哈哈哈真的有点儿恶心诶,你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男生一开始取笑,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吐槽。
另外两个女生像是被开启了真心话的开关,一个阴阳怪气地:“上次你在背后说某人坏话时,声音不是挺低沉的么,怎么一有男生,你就这么甜美了啊。”
另外一个女生也帮腔:“装呗,就想显示自己娇气可爱是软妹,别人都是糙汉子呗。”
赵小刀依旧抱着手臂,瞧着女生被其他人嘲讽得脸越来越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让她体会一次,她永远不会改。
何况,想要让别人不再欺负自己,必须要反击!
等到娇滴滴的女生嚼着眼泪儿,似乎马上要哭出来时,赵小刀放下手臂,转身走了。
那么这个场景,从今天开始,永远不再是噩梦。这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上学、下学的路而已。没人能给她的人生带来噩梦。
取笑秋同学的人,不仅仅是他们班里的同学,连其他年级的人也不放过这个乐子。
赵小刀走到校门口,明明胸牌和校徽都好好戴着,门口检查记过的学长非要把她的名字记下来。
“所以,凭什么要记我的名字?”
高年级的男生一脸“你这么丑事儿还这么多”的样子:“你来晚了。”
赵小刀看了眼手表,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还不到七点,这磨蹭的一会儿工夫,确实过了两分钟,小赵也不想跟他计较更多,而是指着身后那四个比她来的更晚的人:“那请学长把他们也一起记上吧。如果你不记的话,我也不签这个名字,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耗着吧。”
在宿主的记忆里,那四个人里的男生是他们班里一霸,倒不是家里有钱有势,只是特别闹腾,爱接话茬,总跟老师逗贫,就是传说中那种特别能刷存在感而在班级里逐渐很有地位的男生。
而娇滴滴的女生,特别不巧,是他们班的班花,在年级里都很有名,经常有高三的学长过来给她送零食,另外两个则是班花的小跟班儿。
查考勤签到,在门口站岗的这个学长,曾经也是班花的追求者之一,赵小刀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给班花记名字。
见小赵就一副会跟他耗到底的样子,学长没办法,只能挥挥手让她走人。
那么从现在开始,只要她没有迟到,谁也别想在进门处就敲打她,从她身上寻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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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我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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