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夜难寐（2 / 2）

“既然是女孩子，就不要这么任性啊......”

抬手轻轻捧起少女的一小束长发，感受着其上浓郁至极的潮湿与水汽，他不知不觉逐渐面露严肃神情，指导道：“夏天先不谈，现在是冬天...若是真到等你的头发自然干，那么湿气肯定早就已经全部被你身体吸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你感到疼痛难忍.”

“这个给你，先把头发的水分尽可能吸干.”

说着，唐萧林将手臂上挂着的干净白色长棉巾取下，递给瑞吉儿.

然而，面对他此举，瑞吉儿却依然是冷眼旁观.

一言不发.

但那副如同以往一般淡漠的神情，无疑正在诉说着拒绝.

然而，唐萧林却并没有打算放弃.

“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麻烦你转过身去吗？”像似决定了什么，他问道.

“......”

少女依旧一言不发，维持着沉默.

只不过，她确确实实遵从了言语.

缓缓转过身，她将后背朝向少年.

做她们这一行，后背毫无疑问是最为致命的弱点.

但...她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于他.

......

入手湿润.

仅是用长巾轻轻包裹住头发几个瞬间，唐萧林便是能清晰感觉到原先干燥的巾面已经变得逐渐潮湿了起来.

轻缓按压.

缓慢揉搓.

换下过度潮湿的长巾，少年将早已预备好的第二条干巾拿在手中，开始尽可能温柔且高效率地帮助少女除去头皮发根上的水分，且似如按摩一般尽可能给予她充足的舒适.

许久，待试探性触碰完毕，确认少女的头发已经转变成为半干状态之后，他这才终是拿起放置在身旁多时未用的吹风机，将启动模式设置为低温与低风速，略远距离地凑过去，随之才开始了不间断的缓慢移动式吹拂.

......

温度恰到好处.

风速恰到好处.

力道恰到好处.

距离恰到好处.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包括他也在内.

“......你似乎很擅长这些.”

“毕竟我是一个有妹妹需要照顾的哥哥嘛.”

“所以，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少年似乎笑了笑：“哪怕学不会，也必须要学会.”

在吹风机低速运转的声音干扰之下，他的回答听起来是那么的缥缈，断断续续得仿佛只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因此，少女并未再言语.

她不希望，自己会成为那阵『风』.

但，少年的话语却并未因此停下——

“以后记得必须要吹干，知道吗？”

拿起预备好的木梳，唐萧林抬手轻轻捧起她的长发，随之开始梳理发丝：“你的发质非常好，但倘若今后不进行认真维护保养的话...先不提身体，光是头发就会因为日积月累受到损伤，最终色泽和发质都会大打折扣，不同现在这一般靓丽.”

闻言，瑞吉儿不禁想说些什么，却檀口微张什么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汇聚唇边，戛然而止.

随之，世界再度陷入沉默.

随之，时间再度失去意义.

随之，此刻重归『永恒』.

......直至某个瞬间.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伴随着宣告终结的言语，时间再度开始流动.

抬手，少女下意识朝向垂落于肩的长发探去，发现入手唯有丝滑，且带着一丝尚未被周围暖气同化的淡淡冰凉.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将所有的用具放回原位，唐萧林重新走至瑞吉儿面前，开口说出了道别的宣言.

顿时，少女轻抚着自身秀发的手停下了动作.

“给我个理由.”

似如海面般深邃且神秘的深蓝色眼眸平静凝望着他，等待着说法.

“......男女授受不亲.”

理智回归躯体，唐萧林自然而然对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后悔.

但，他的言语，仅是换回了少女一句冷漠的回答——

“......你是古代人吗？”

其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算了...我懒得继续劝你.”似是对什么感到无语，少女颇为难得发出一声叹息，随之拿出一个小仪器，就这么隔空抛向了少年：“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

“扫描探测器.”

“准确点说，它是我用来负责监控周围，探查情况的扫描探测器.”望着唐萧林逐渐凝重起来的面色，瑞吉儿回答道：“所以，至于仪器上显示的那数个标记点是什么...应该就不需要我特意说明了吧？”

“如何，现在做好决定了么？”

撩起耳旁几缕滑落的发丝，瑞吉儿淡淡道：“你准备死在城市里，还是死在城市外？”

她再度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

沉默.

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少年这才做出了选择.

“......我回去拿下换洗衣物.”

话音落下，将手中的仪器交还给少女，他立即转身朝向房门快步前行，似如是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羞愧不已.

『啪嗒——』

声响清脆，转瞬即逝.

唐萧林就此暂且退场.

唯留少女目视着仪器，却同样陷入了沉默.

“......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凝视着仪器显示屏上已经从个位数进阶到十几位的数个标记点，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淡漠的冷笑.

不过，也就只有如此.

因为瑞吉儿很清楚，自己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在某人重新回来前.

于是，她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客厅的某处.

那里，摆放着某个此时正在运作的仪器.

———深夜———

“睡不着？”

清冷的声音夹杂在让人难耐的寒冷之内，回荡在凋敝寂寥的客厅之中.

万星瞩目之下，少年转动自己高仰多时的脑袋缓缓寻声望去投以目光.

于是，他看见了月亮.

璀璨星穹，黯然失色.

两轮宛若深海一般黯淡深邃的美丽蓝月，仅仅只是用去刹那时间便是吸引了少年的目光.

“嗯，稍微有点.”

微微一笑，他劝说道：“深夜起床不增添外衣御寒会很容易感冒的，瑞吉儿你还是赶紧回房间吧.”

“不急，无所谓.”

然而，少女却并没有领情.

身上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她就这么暴露于深夜的寒冷之中，随之走至少年身旁静坐而下.

见此，唐萧林不由下意识迅速直起身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被褥，拉高披在了她的身上以做御寒.

瑞吉儿则依旧保持安静.

不接受.

不拒绝.

不抗拒.

直至过去许久，待唐萧林忍不住再度仰望窗外夜空，阅览万千璀璨繁星逐渐重新游神天际之时——

“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好.”

“你不像是会时常发呆的人.”凝视着他仰望天穹的侧颜，瑞吉儿缓缓开口：“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不过有些没适应罢了.”

繁星点缀于他的眼中，却没有绽放丝毫原本应有的光亮：“或许是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吧...现在的我，并没有这么容易就能够适应和他们的分别.”

“你很想念他们.”

“是的，我很想念他们.”

他肯定道：“说实话，我恨不得哪怕今天也和他们待在一起...但我不能这么做，我必须解决麻烦，去解决那些因我而起或者偶然参与的麻烦，否则他们都会面临各种危险.”

“所以，我必须离开.”

“待处理好一切后，我才有能够继续和他们同行的资格.”

他的声音很轻，宛若缥缈的羽毛.

却又无比沉重，似如有千钧加持.

......

夜空.

繁星.

寒冷.

幽静.

独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沉醉于夜色之中仰望星空』的“海风”之夜.

“为什么不用暖气？”

“半个小时前它莫名其妙忽然坏掉了...我尝试想要修理，却发现是缺少了几个小零件，换做曾经可能还好说，现在的话...我哪里知道去何处寻找这些新零件？”

说着，少年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奈长叹.

说实话，他现在睡不着，其实『怕冷』这一因素也占据了不小的比例.

“这样啊......”

理解到目前的情况，少女面色仍然平静：“那么，需要换个地方休息吗？”

“若是可以，自当感谢不尽.”

“既然如此，跟我来.”

“要去哪里？”

“我的房间.”

“......”

“怎么了？”

“我......”

皎月悬挂.

月光撒下凡间，铺满地面，点缀空间，也照亮了少女的面庞.

谁也不知道少年究竟看见了什么.

就连隔天的他自己也都无法追忆.

不过，唯有一点可以明确肯定.

那就是，在看见少女脸上的表情之后，少年竟是打消了自身原本的念头，随之缓缓开口——

“......不，什么也没有.”

他如此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