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春光乍泄, 温暖的光像一双柔软热乎的手抚摸头顶, 小女孩躺在躺椅上, 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按着咕噜轰鸣的肚子。

她有几日没吃饱了, 是几日？饿得昏昏耳鸣的头颅一点也记不住数, 妈妈也出去几天了, 是不是该回来了？

软成一小团依偎在竹椅上, 像地里头的庄稼, 喝喝水, 晒晒光, 就能长得俏生生、水嫩嫩的,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很饿？

小小的绿莹想不明白, 她移开这当太阳的瘦弱的手，露出一双蓝宝石一样清棱透彻的眸子, 漂亮极了——但这份漂亮在村子里, 在这个时代, 却成了村人厌恶的原罪。

绿莹并不在意自己的眸色, 反正她也没法儿看见。她在等，等她阿妈找好吃的回来。墙角新长出来的叶子被她给揪秃了, 咂巴嘴, 嘴里有点苦。

忽然, 院子里紧闭的大门被人砰的冲开。一群穿着麻布的男女挤进来, 看到院子里椅子上的绿莹, 眼里缀着嫌弃, 有那夸张点的婶子，还往地上呸了一口痰，仿佛见了多厌恶的玩意儿。

“兰婷已经走了，这屋子我早就看好了，我儿子要结婚用，谁都不许强！”霸道的老婆子拦在众人前面宣布房屋的归属权，对于远离那个瘦成一团的屋主人视若无物。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怎么不说京都的天门广场也是你家的？”

“呸，恶心玩意儿，你和这房子的关系远着哩，休要和我抢！”

村民素来知道这老婆子的泼辣劲儿，见房子的所有权被抢了，一干人急忙破开屋门，抢屋里的锅碗家什。说起来，谁不想要这屋子，这三间莾实的青石大屋可是他们村首屈一指的好房子，结实得再住五代人都不会坏。可是被这泼辣婆子看中了……罢罢罢！还有好东西等着他们呢！

一干人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把屋子收刮一空。有的妇女贪心，屋子里的东西收完了，路过被他们强行豪夺土匪行径吓蒙了的绿莹，抱着喜庆桃花被，停下脚步，倒退回来，目光贪婪在绿莹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棉袄上打量。

她小孙子这两日正差这样一件棉袄出去瞎逛，那小子，废一上得很。心意意动不已，眼看手就要伸到绿莹的身上去扒衣服，猛地对上她一双清澈碧绿的眸子，下意识心虚顿住。反应过来，剥衣服的心思消散了大半，嘴上一啐：

“呸，怪玩意儿，该和你那腌臜妈一样死了才好！”说着，使劲踩了绿莹一脚，摇着滚圆肥厚的屁股摇曳着出去了。

绿莹不在意脸上那口唾沫，胃饿得咕噜轰鸣声也懒得提示了，肚子里一缩紧，仿若要消化了整个腹腔才算作数。

死了？谁死了？阿妈吗？可阿妈不是说出去给她找吃的吗？

绿莹后知后觉懵懵懂懂看着这一群熟悉的强盗，想找一个人问问她阿妈在哪儿。谁知手刚一攀上对方衣服，就被对方尖叫着像丢什么垃圾一样打开。

“滚，滚出去！像你这种克父克母的怪物早该让麻老虎吃了才是！”

绿莹被推出住了五六年的宽敞青石大屋，跌跌撞撞去找阿妈。村里熟悉的大人无视她、厌恶她，邪恶的看懂大人意图的孩子捉弄她、殴打她……最后不知是谁指着巍峨连绵的大山对她说：你阿妈去了那里！

于是她跌跌撞撞寻去了大山里……

……

绿莹吃着吃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实际上，她早就忘记了记忆中阿妈阿爸的音容笑貌，忘记了曾经辱骂她和阿妈的人和事，忘记了家在哪里。可是当她吃着这香喷喷的炸肉，记忆中那股熟悉的味道喷薄而出，她被高高聚在头顶上，抱着风，抱着阿爸有些扎人的短茬脑袋，嘴里她阿妈适时塞一块肉到她嘴里。那味道，和现在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她旁边哐磁哐磁嚼巴肉的丰丰察觉到主人的情绪波动起伏大，一双灯笼椒眼凑到绿莹脸蛋前：“吼吼吼？”

懵懵懂懂，不知道主人为何眼睛流水了。难道她想喝水了？

它吭哧吭哧站起来，想去打水来。

熟习它动作的绿莹一把按住它，丰丰就势僵住不动：“丰丰，吃，好吃！”随即转过头凶巴巴地朝孙泠泠和曹元麟说，“别偷懒，继续做！”

孙泠泠和曹元麟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看出了无语。小姑娘怕是快吃饱了，还让她们做，分明是想让她的同伴儿吃饱啊。

孙泠泠心有余悸地瞅瞅那叫丰丰的大肚子：这得多少肉才能填满！

——

天边的云彩逐渐失去靓丽的色彩，变得晦暗起来，树梢上，一颗诱人的圆得流油的橙色蛋黄卡在哪儿。孙泠泠一行人一下午都在不停地宰肉猪肉炸肉切肉，早就闻腻了肉的味道，手臂酸麻得快要抬不起来。

绿莹半倚靠在丰丰的大肚腩上，昏昏欲睡；丰丰甩着大獠牙吧唧塞下最后一块肉，意犹未尽地满意地看了几眼当了一下午厨子的两人。

孙泠泠等人：“……”

“诶，小姑娘，你看我们肚子也饿了，是不是也该让我们吃个午、晚餐哪？”

说着，一连串震天响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丰丰歪着脑袋，碧绿的灯笼大眼里尽是疑惑：他们肚子好响哟~~

昏昏欲睡的绿莹唰的睁开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她一只手都数不来的人，皱着眉头，说：“不准吃我地盘上的东西！”她翘起鼻孔，指点江山大包大揽划出山谷里所有的地，“这些都是我的！”

童年的记忆让她对食物有种特殊的执念，非亲密至极的同伴轻易不能吃到。

孙泠泠抹抹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心道幸好有个空间，不然照小姑娘这意思，非得跑几百里之外才能吃到一顿饭。那么多的蔬菜瓜果，她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一人一兽煮了一下午的饭菜，都不带可怜一点的。

孙泠泠点点头，从空间里取出米粮蔬菜，就着外面的锅碗瓢盆昨晚，顺便给空间里的人递了一个消息进去，免得里面的人担心。

绿莹看到孙泠泠一下变出来这么多的食物，眼睛唰唰唰闪着亮光，看得孙泠泠心里毛毛的，感觉被两头巨兽锁定目光。

煮了一下午的饭菜，还不许其他人帮忙，孙泠泠和曹元麟实在抬不起手来。孙若和其他人接替了她俩的工作，自发做起饭来。

不一会儿，饭菜的浓香飘散在这可奇大无比的树底下。饿极了的心闻到这香味什么也不想想了，恨不得直接把饭从脖子里倒进胃中。

绿莹和丰丰闻到这股香味，嘴巴里不由自主又分泌出了口水。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到大锅来，两双绿幽幽的眼睛直盯着孙若，孙若被吓得差点丢了锅铲。

……

吃完迟来的午饭，先前树梢上那颗鸭蛋黄早已不见踪影。深蓝色的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星子清晰的一颗一颗互不干扰、乱中有序自然排列着。

“走！”

绿莹骑在丰丰生着柔顺鬃毛的宽绰后背上，懒懒散散，叼着颗解腻的饱满多汁的大梨子，手上拽着一大把麻绳，那麻绳的另一头连接着每一个人。警长、红红、尖牙抛弃各自的主人，同样坐在丰丰宽绰的毛绒顺滑的脊背上，吃着香甜的金色果子。

后面，孙泠泠几人有的抬着锅，有的背着工具，有的提着金色果子……像一个个听话的包身工，顺从的跟在绿莹和丰丰身后头。

孙泠泠手上提着锅铲，这是众人体谅她和曹元麟劳累了一下午让她减负。她一边在心里时刻呼喊怪树，一边安抚快要气炸的“包身工”同伴。

“小姑娘人很单纯，心思不坏，我们先跟着她去看看。如果我预感没错的话，她就是此行我们所要找的目标之一。”绿色，青色，相近的颜色，还有这一望无际诡异的蔬果田，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充满生机的“木”之生命。

她扭头问后头一眨不眨盯着前方脊背上的红红的旭：“旭，你觉得是不是她？”

目前除了他和鞠伟两个“五色”中的一个，而鞠伟又在空间里，所以她只有旭这个人可以商量了。

旭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