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为兄报仇（2 / 2）

很快，四护卫便将用巨大木盆盛着的沐浴水准备妥当。房间变得安静，子书江远赤身独坐在木盆当中，水汽氤氲，四周一片迷蒙。

子书江远原就皮肤白皙，虽因经年征战，背上也被十八般兵器烙下了甚多伤痕，然却仍不改他清秀的文雅。此时，他脑后的乌发懒散的披在身上，倒更显得比往日邪魅狂狷。

记得灿姬曾在一次酒醉后，用这样的话来说笑他。

“师父当真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肤胜雪，夭桃浓李，倒比寻常女子更要美上三分。”

当时他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心中却亦不免极为得意。对于自己的容貌，他一直颇有自信，不然艺如郡主当年也不会在春苑楼初次邂逅自己，便对他如此痴情，以致生出后来的那许多事情，纠结困扰了他三人多年，直到现在。

陡然，从他的背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音由远至近，在他的身后停了下来。须臾，一双十指尖尖的纤纤玉手便与他肩上的肌肤相交到了一处。

子书江远闭着双眼，柔声说道：“郡主，你如今已有身孕，还是速去歇着吧。”

身后之人却并未有回应，随着手指轻轻的在肌肤上下游走，他的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强烈的酸楚与安心。而今，虽说他未有回头，却也晓得那究竟是何人。果不其然，稍纵，木刀便抵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我方才已晓得是你来了。”默了一默，他继续缓言说道，“倘若你真想为成稷报仇，那现下便杀了我。你且放心，无论怎地待我，阿远都无半句怨言。”

然等了半晌，却仍不见对方动手。子书江远睁开双眼，愕然的转头看去。但见灿姬正站在他的身后，满眼是泪，神情悲苦。今日离开客栈，她便来到了琅玕院。只见正门上悬着白色的纸花，右侧上方还挂着黄表纸钱。原想立刻便看个究竟，但又害怕被人发现，旁生枝节。好不容易挨到夜深人静，她才飞身上墙，跃入院中，摸索着来到了正厅。

正厅早已被布置成灵堂的模样，借着清冷的月光，她看到一口精致雕花、没有盖盖的红木棺椁停在地中央。待走到近前，俯身看去，她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悲恸的神情。躺在棺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最亲的兄长，高丽王李成稷。只见他身着高丽王服，面色惨白，无有一丝血色。紧闭双眼，好似沉沉睡去一般，却没有半点呼吸。

这时，她已对今日客栈饭堂中那些公人的话深信无疑。原以为子书江远是个君子，却未料到其竟因恼羞成怒亲手将自己的兄长毙命。此仇不报非君子，今夜她即便是死，也要为兄报仇，以慰在天之灵。想到此处，她遂来到帝休室，等了良久方才寻到下手的时机。原想动手不过片刻功夫，却没想到真正面对他时，心中仍是这般爱恨交织，情难自已。

子书江远站起身来，用右手轻轻将木刀握在手中。灿姬没有防备，被他这般一拉，木刀遂从手中挣脱。与此同时，他用左手抓起放在身旁木架上的水衣，随着一个潇洒的转身，迅即穿在了身上。

灿姬见状，慌忙用木刀再次向他刺去。却没料到，又被他躲闪开来。二人遂在室内打斗起来，从地上直到床上。彼时，虽看似在拳脚相搏，实则招招却在凌厉中带着缠绵。好似在那瞬间，要将这缠绵的恨意、复杂的情愫都通过这一特殊的方式尽皆对彼此呈现出来。

遽然，一个没留意，淡紫色的幔帐轰然倒下，直直向着灿姬的头顶压来。子书江远见状，连忙箭步上前。本想将她推开，却没想到竟被帐帘绊倒，骤然压在了灿姬的身上。二人面面相对，两唇相接一处。

在室外值夜的辰灵听到声响，连忙推开房门。见室内情形，正欲上前帮忙，却听到子书江远在帐中轻斥道。

“出去。”

辰灵只得口中称是，尴尬的退到了室外。其余三护卫将屋中情形听得极为真切，不免纷纷询问。辰灵虽心中疑虑重重，然因公子的态度，也只得带着众护卫先行退下。

子书江远待众人脚步走远，方才心下略略安定。又见灿姬正瞪视着他，便不徐不疾的坐起身来。灿姬见状，亦静默的坐到了他的身旁。

“我方才已查验过兄长身上的伤痕。”沉默半晌，灿姬遂低头说道，“他确是被你的寒弓所伤，阿远，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子书江远的唇边掠过一丝自嘲的笑，“灿姬，咱们一路走来。我原以为即便不说，咱们也应对彼此笃信无疑。然未料到，到头来，却还是我错会了意。这把木刀是当初我临来长安前，留给天将义兄的。原本是想让你防身，不想今日却出现在这里。也罢，既是你想为成稷报仇，那便先将我杀了，继而再去寻元凶复仇。”

他说完后，又郑重的将木刀递到了灿姬的面前。灿姬低头凝视着木刀，内心不由百感交集。忽地，她站起身来，将木刀抵在了子书江远的颈下。不过只是轻轻一划，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便登时出现在了眼前。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伤悲，泪水亦夺眶而出。她顿了一顿，手无力的滑落。转过身去，神情凄楚的向外面走去。

“子书将军，你我之间的这笔账暂且放在此处。我今日便去凉州寻天将将军帮忙，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与你计较。”她边向前走着，边声音颤抖的说道。

子书江远闻言先是一怔，心中不禁生出强烈的醋意，遂站起身来。飞步来到她的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灿姬猝不及防，站立不稳，险些跌倒。他见状，忙伸手将她抱住，随即俯下头来重重的吻在了她的唇上。

电光石火，天地虚无......

许久，子书江远方才站起身来，痴痴地看着灿姬，柔声说道。

“此事无须他插手，我一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找出元凶，为成稷兄报仇。”

灿姬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方才缓过神来。不由又羞又怒，面颊绯红，含泪喊道。

“子书江远，你我二人早已断情，莫再做非分之想。”

说完后，她未等子书江远再次开口，便匆匆转身夺门而去。子书江远只感到心中的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倏忽而熄，取而代之的是锋利刀割般的疼痛。他不禁含泪而笑，神情甚为惶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