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1 / 2）

由于年代太过久远, 在季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 还愣了一下, 才记起这对所谓的“父母”到底是谁。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季倾养得太过安逸，连着从前那份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和自卑感都已经完全被养没了。

人只有接触到光明之后才知道从前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其实孩子比谁都清楚。

她从前没有对比，有了对比之后才知道第一对养父母其实没那么喜欢自己。

她只是下意识地去讨好他们才那么努力，却没有想到这个下意识从何而来。

其实只是知道自己不够优秀的话，就会被送回去。

她的确不能要求这对养父母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她, 只是多少还是会失落的。

她是真的太想太想要一个家了，就像她看见的福利院边上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就像是每次她稍微成绩摇晃一下, 养父母其实也不会批评她, 只是那个失望的眼神却比着斥责更加伤人, 她宁愿被骂。

但是她的养父母只会摇摇头，但什么都不说。

所以她只能拼尽全力去做到最好。

连着偶尔老师叫他们交辅导书的材料钱, 她的父母都会叹口气再给她。

不是不给, 只是给的过程实在让她坐立难安, 只怕自己的父母觉得自己太过难养。

所以那个时候，有时候家里没空拿钱让她自己去吃饭，她都会不吃饭把钱留着, 下次交钱的时候再拿去交。

但是平心而论，她的父母真的没有苛待过她哪怕一分一毫，她活成那个样子也是她自己的原因。

说到底只是不够爱她而已。

不过这些事情如今看来都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 大概是她太过幸运, 如今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 反而没有了执念。

所有的偏执都只是求而不得，被季倾这样的人娇惯过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意不平。

所以如今对自己曾经的养父母，她更多的是一种平和陌生，而非怨怼或是不甘什么的。

只是如今……

曝光这件事情的是季凝被送回孤儿院的理由――

也就是他们的孩子。

看了那个人照片之后，季凝有些沉默。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是那天问她要角色的服务员。

叫陈臻臻。

单单从名字就看得出陈家父母对她的殷切期盼。

从前季凝在陈家的名字叫陈宁。

陈臻臻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季凝的妹妹。她只是在收拾家中杂物的时候，打算整理一下证件，就看见了收养证明。

就算是在营养不良的当年，季凝依然美得精致，像是个洋娃娃一样。她从来知道父母没把她找回来的时候，领养过这么一个人。

甚至细看之下还有那么一点像是如今风光无限的季凝。

于是她就问了父母，百般追问下，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父母就说了实话。

不是想，而就是季凝。

她在微博上曝光了这个领养证明。

末尾她写道：“……虽然后来你被程烨先生领走了，但是爸妈还是很想你。”

这里一句“领走了”真是用得非常漂亮，甚至能让先前程烨用来解释两个人关系的话也说不清。

而文章里很多细节都对的上，说服力很高。

所以现在那个#季凝 妹妹#的tag的热度已经冲到了前五十。

甚至后来，她还说了很多想和姐姐一起工作的话。

华国说的是百善孝为先。

季凝再如何优秀，如今也卷进了各种“嫌贫爱富”的争议声里。

当中有一条评论被复制了无数次：

@十年一觉扬州梦：大概是姓季久了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姓陈的吧。

她愣了一下，打了电话给程烨。

程烨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开口问道：“你在哪？”

“K市公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才开了口：“那你想公开和你妈妈的关系吗？”

其实这有点突然，季凝私心里其实是不那么愿意这么找早公开的，在她原定计划里，至少也是要等到拿完大满贯再公开这件事。

就算无法成为季倾的荣耀，她也希望能够成为季倾的骄傲。

至少不能给季倾抹黑。

“我不是很想。”

程烨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当然了如指掌：“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大满贯是早晚的事情，还是你宁愿让别人觉得培养出你的父母是陈家那两个而不是季倾？”

……

就在网上的事情越闹越凶，连着程烨和季凝的父女关系也被置疑的时候，程氏发了一条长微博。

作为一个官博，用来澄清这种事情其实是有一点奇怪的，但是程氏集团作为上市公司，交代一下股权变动又显得很自然。

只是放出来的东西，却远远比季凝这件事本身更加震撼。

季凝的领养证明、最初的抑郁倾向鉴定、为什么被两次领养的来龙去脉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是季倾的女儿。

就在这个消息惊动了半个华国的时候，季凝终于露了面。

――这是她拿了华表和奥斯卡之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

她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眉眼清淡，没有人们想象中的落魄不安或是意气风发，只是平和。

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平和。

她坐在高脚凳上，轻轻颔首：“大家好，我是季凝。”

当被问及，为什么当年不公开自己是季倾的女儿的时候，季凝低头笑了下：“我母亲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人，就算不能提起来就与有荣焉，起码也不能是一个拿金扫帚的女儿吧，其实我一直不希望这么早公开我母亲是谁，因为我希望大家提起季倾的时候，是季凝的妈妈，而不是永远定性我为季倾的女儿。”

一番话博尽无数好感。

毕竟只要公开她是季倾的女儿，自然会有无数觉得亏欠的人去贡献票房，死局自然迎刃而解。

可她没有。

而是直到了今天才迫不得已说了这件事情。

公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

一个记者问道：“关于陈臻臻一家三口对您的污蔑，你会采取法律手段吗？”

季凝看向人：“他们污蔑我什么了？他们的确是我曾经的父母，我后来在孤儿院也是被程烨领走了，个中曲直他们不了解也很正常。”

一脸平和，她身边的程烨却快要忍着笑憋炸了。

所谓软刀子捅人，季凝是真的做得相当纯熟了，虽然嘴上说着不怪人，还帮人洗清罪名，但是却是真的把人往沟里带。

如果她出言谴责几句，或许公众还会觉得她太过白眼狼，但偏偏是这种姿态，就算之后不采取任何行动，公众的舆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生生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