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莲花漏(2 / 2)
顺带手,就把我面前的杯盘碗碟当了自个儿的,一概推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我盯着那一堆碎裂的瓷片,抓着飞云扇,忍了又忍,终于忍下了。
刚开菜,她又喝令一个丫头速速给她备下漱口的茶叶水。
那丫头是个还没有转过弯来的,不明就里说了句:“小姐,不急,刚开菜呢。”
这下可了不得,沉烟端着盛了米饭的青花瓷碗,嚯的一下站起身。
作势要扔到那丫头的身上去,那丫头吓得双手抱头蹲下身来。
这一回,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过眼了。
拿了她的胳臂,轻轻一翻,那饭碗嘡啷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那嗓音本就尖细高昂,这一下子我碰了她,直接吵翻了天。
她肆无忌惮地大声喊道:“薛慕藻,我早就看你不安好心,怎么样,怎么样呢,今儿个你趁墨不在,竟就管起我房里的事儿来了。我管教我自己的丫头,碍着你甚么事了,你算个甚么东西,敢打我!”
我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好声好气的道:“沉烟姑娘,我并没有打你,人家丫头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你心里有气,说她两句也就结了,犯不上动手吧,再说人家丫头也是有爹娘生的,跟你不差甚么。”
她那高音又上了一个音阶,继续吼道:“你凭甚么说我心里有气,我打我自己的丫头,也要你管。你最好,最好少管我的闲事,少管我房里的闲事,不然我饶不了你!”
我也站起身来,退了一步,甚是谨慎的点了一点头道:“你放心,我绝没有管你闲事的意思。“
她一下子蹲坐在地上,伤心的哀嚎起来,哭得稀里哗啦。
边哭边摆着两条又细又白的腿,样子甚是哀伤。
我一个人在屋子中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委实有些不妥。
宗震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儿的对着我努嘴。
我想,沉烟她一个将要被撵走的人,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便走到她的身边,一掀衣摆蹲了下来。
她不知哪里来的劲道,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右手一块雪白的瓷片直冲我面门而来。
我一惊,劈手抓了她的腕子,一掰一抽身,沉烟被我晃得分了神,一松手,瓷片掉到了地上。
宗震在我身后叫了声“小心!”
一个丫头从身后抱住我,另一个摇摇晃晃抱着个圆凳向我砸过来。
我想也没想,抬手挡了。
我身后的丫头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扯着我一起向后倒下去。
我躲闪不及,就那么仰面倒了下去。
宗震高大魁梧的身躯,在我面前拦着发了狂的沉烟,嘴里面不知在说些甚么
沉烟也真是疯了,气急败坏的跺着脚,趁宗震不注意,抓起他的胳膊来,就死劲咬了一口,宗震疼得边甩手边跳着脚的哀嚎起来。
我也有点火了,反手支地,借着腰劲翻身站起来,厉声说:“沉烟姑娘,你这是做甚么,有话好说,有甚么不痛快的冲我来,何苦为难宗震。”
她那脸上已是青一道灰一道的了,头上的发簪也没了,长发凌乱的打着结。
脸上的表情诡异又阴森,她眼神空洞的说:“薛慕藻,你想撵我走,门儿都没有,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才是未来的南宫夫人,你想跟我抢位置,我死都不会让给你的,我今天就跟你这个妖孽同归于尽!”
我道:“沉烟姑娘,你想多了,我没有跟你抢位置,我……”
小腹一阵尖锐的刺痛,沉烟在我面前,像换了个人似的,张着嘴仰面大笑道:“哈哈哈,薛慕藻你去死吧,去死吧,你死了,墨就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他再也不会,再也不会……”
她那班丫头们惊慌失措的乱叫着,南宫墨就站在我的面前,站在沉烟的身后。
他那张年轻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盛怒。
小禅从他身边几个弹跳,拽着沉烟的披纱,原地旋转了三圈。
一个撒手,沉烟就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披散着头发,横着飞了出去。
后背猛烈地撞击在,南宫掌门日常坐的鎏金座椅上。
血流模糊了她的脸,宗震小跑了几步,捂着胳膊过来扶我。
沉烟费力地爬起来,一步三摇晃的走过来。
她那娇小的,穿着湘妃色曳地长裙和鹅黄色披纱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发抖。
薄如蝉翼的披纱,因为搏斗已经破裂,声调因为狂喜而变得战栗。
她对着南宫疯狂的笑着,舞着,血流遮盖的眼底,尽是癫狂。
我听见她说:“她死了,她死了,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那刀是一把匕首,一把南宫墨曾想送给我,可我没要的匕首。
象牙的手柄,错金镂空的金饰纹,刀柄上嵌着绿松石和红玛瑙。
我屏着气,弯下腰,手上用力,快速地拔了出来。
银亮的刀身被鲜血的红色所覆盖,雪白的手柄上开满了点点血红色的梅花。
眼前有些发花,南宫墨正抓着沉烟的胳膊把她摔倒在地上。
沉烟哭着,爬着,抱着他的腿,大声说“墨,是她先打我的!”
她那些丫头们,齐齐地跪倒在地,围着她们的主子求情。
南宫墨恶狠狠地指着她道:“你这个贱货,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就滚回去收拾东西,明儿早上天亮之前就给我滚!连你这班丫头们,都带走!”
宗震扶我回了秀山堂,手忙脚乱翻出南宫雪留下的止血丹和纱布。
合衣给我绑了,又出门打水为我擦脸,擦手上的血渍。
幸好沉烟没甚么力气,扎得不深,伤口也不算大。
只是刀身上好像撒过粉末状的物体,伤口的边缘奇痒无比。
不能再去找南宫雪了,宗震只有听我的话,调了浓盐水给我擦伤口。
盐水浓稠的发白,一股腥腥咸咸的气味。
每一下的擦拭,都会疼得满头冷汗。
到最后我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衣袖,才能保证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后半夜,痒才止住,睡了一小会。
三更天时候,后院里一片人仰马翻的骚乱声。
有火把的嘶嘶声,还有人跑过窗前的脚步声。
我隐约听见有人高声喊道“了不得,了不得,出人命了!”
天亮时,那伤口已经基本上不疼了。
宗震坐在我床前的圆桌旁说,昨儿晚上,沉烟并她那一班小丫头们,都在秀山堂前的凉亭里悬梁自尽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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