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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死了,我会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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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漪又是谁呢?”

慕珩喃喃地重复着对面林漪的问话,一时竟至于无语。林漪是谁。除了她的名字,他还知道些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

“答不出了吧?其实你跟我根本互相不认识。你就是出于一份好奇的执念。你以为那是感情,不顾一切去追逐。可那不是。”

不是吗?

慕珩惊愕,有什么东西喷开,脑海里溅满迷蒙。慕珩看不见那迷蒙,他的世界淹没在那片迷蒙里,天地混沌四面都是苍雾,他在其中翻滚煎熬,用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量叩问,不是吗?三年里追逐流浪,勇于颠簸沉浮百折前行的精神支柱,原来,不是吗?

不。

就是。是的。就是。

慕珩抬头。他想说她具备引导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心灵的能力。很难说明这种能力所在。但不容置疑。确实存在。他时刻感受到这种自然存在的潮汐一样的律动。它不能被解释。他的眼睛在抬头的刹那被一张旧而薄脆的纸页牵住。

上面字体骨秀神清而笔迹纠结感慨:你死了,我会哭。

接着是另一人笔迹,写得笔画端正,看起来很有几分孤清不悔:我记住了。

下一行,骨秀神清的笔迹问:什么?

答语更加孤清不悔:反正我记住了,你也不许忘。

慕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对真是可爱,不知怎的,他就感觉到,这留下笔迹的两人,一定就是林漪的恋人跟林漪,而且,是跳跃于理性与感性拉锯战两端,对中间一大段过渡与平衡彻底摒弃的一对知交。

笑完突然觉得尴尬,他扎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窥见别人隐私终归是件不道德的事。

“……我……对不起。”

“没关系。”林漪把那页纸取下来,宝贝似的捧在掌心。潦草的蓝色字迹,在濡湿的A城夏日,有些已经洇开涂鸦似的蓝色水纹,模糊难辨。纸页略略发黄。看上去年代久远。

高二。她说,我从第一排搬桌子到最后一排,跟他同桌,守教室后门。被老师留下谈话,说坐前面好学生多氛围有利可以帮助收心好好读书。我执意坐那里。我保证期中考试考进班里前十五名。老师默许了。我听得出他敲门的声音。不管他怎么变着轻重缓急的旋律,我都不会听错。我为他开门。笑着看他进来。幻想七八年后和他住在同一座房子里,每天就那样给他开门看他进来。每次开门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上课睡觉我替他放哨盯老师。他追女孩子我替他传递小纸条。我知道他喜欢在小花园吃午饭。我在学校餐厅通往小花园的甬路拐角处等着和他巧遇。我在花丛里看他狼吞虎咽吃饭。我把他掉在地上的米饭粒和着花瓣埋在花下。他教我打乒乓球。我躲懒不练笨得老接不住。耍赖拖着他再教。我向他炫耀我荡秋千荡得高,荡飞起来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横着。他没看过我荡秋千。他刻竹子。竹子上刻着他写的情诗。送他喜欢的女孩子。

同学们不喜欢这个言行古怪的男孩子,老师们对他也很头疼。他上课睡觉。从来不跟老师的步调,语文课学数学,数学课看英语,英语课背政治。常常提问,问的问题离奇刁钻,总是把老师挂在讲台上下不来。脾气桀骜,不讨好任何人,拥护正义,鄙视并跳出来指摘一切看不惯的恶习与暗面。譬如公交车上跟人吵架,因了那人随意吐痰影响公众卫生。譬如打热线电话给都市报道栏目,控诉学校乱收费。他在班里没有朋友,除了林漪。

他不相信她会拿他当朋友。他说,要是让你在我和你那些朋友之间选择,要是你身边所有人都反对你跟我走得近呢。她跟她所有的朋友们绝交,不再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说任何一个字。他被她吓到了。他说我知道了你继续跟你朋友们好吧。

他说,你死了,我会哭。

那时在上课。他用纸条跟她说。

“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六个字。”林漪笑说。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湛亮湛亮,像盛进了满天的星光。

慕珩疑惑:“最动听?只是这样?我以为会有山盟海誓。”

“山盟海誓都是别人的。我只要这六个字。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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