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 你比她凉薄(1 / 2)
“妹妹!”傅桓铭终于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先朝傅弘安说了句“父亲息怒”,然后转身拉傅桓真到一边,急急道,“祖母的确念你得紧。那时父亲押在牢里生死未卜,送你出门真真是不得已。父亲解押回家之后病倒在床,忧心着你,拖着病体给你写信想叫你心安,托了许多门路,也不知你收到不曾?父亲才能下床行走便带了我回阳城寻你,只是世人势利,以往受过我家许多恩惠,如今却翻脸不认,父亲和我四处碰壁日日失望而归,遍寻你不着。好不容易,父亲拜托昔年同窗,连祖上传下来从不离身的玉佩也送出手,打听到王爷今日远行,想着来碰一碰,看能不能遇见你。妹妹,你心里有怨,生气也是应该,但父亲病体方愈,你慎着些,别惹得父亲发怒引发旧疾。”
傅桓真看着这个一脸老成持重的兄长,却是不好发作。这个少年待她一向真诚,以至于她对他的容忍度也比别的傅家人要高些。
“哥哥不用再说。”她放柔了语气,“无论如何,一个未及笄的幼女,失了家族照拂孤身在外,其中艰辛难以细数。旁人眼中权益也罢、做样子也罢,苦的是我,痛的是我,难的也是我。面上看来,我算是王爷手底下的人,阳城里头许多有钱有势的人见着了,也得称我一声小傅爷,是挺风光,可背后的艰险,别人不知,傅家三代皇商,与贵人们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难道也不知?即便如此,傅家仍是将我如同弃子一般舍了,这时又来寻我做什么?不错,我的确是怨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傅家危急之时,逐我出府,一则能撇开关系,争取一线生机,二则我有王爷护佑,即便傅家倾倒灭族,我却还有生路,这些我也懂,但懂了又如何?如今我还能好生生站在你们面前,那是我自己命大,是我踩着刀尖子自己争来的,并非理所当然该是这样。老夫人逐我出府那一刻,不可能没有盘算过我会不会再也回不去。既然如此,今后生死便都是我自己的命,再与傅家无关。”
“妹妹!”傅桓铭急得冒汗。
这时,傅弘安上前唤回儿子,走到傅桓真面前:“此事人的确是傅家对不住你,但正如你所说,一个幼女没了家族照拂孤身在外,实在太凶险,难以安稳。我来寻你,自然是要带你回去,重录族谱。你放心,为父在一日,必定护你一日。”
傅桓真忍不住冷笑,只是抬头看着这位其实还算年轻的“父亲”,看他明显带着疲累的面容,看他染了霜色的鬓角,看他坚定而又关切的目光,那点冷笑便散了开去,换成一声暗叹。逐她出傅氏族谱一事,是傅老夫人独断。她的人回报过,那时傅弘安身在牢中,对此事是持反对意见的,曾书信劝说傅老夫人改变决定,只是书信未至,傅桓真的名字已从族谱上消去。只凭这一点,何况还有今日亲至来寻,说不为所动自然是假的,但若就此应了却也是不够。何况,她并非真的是那个未及笄的幼女傅桓真,离开傅府对她而言,某种角度上说,不算坏事,更别说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到深宅大院去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闺阁小姐。所谓“为父在一日便护你一日”这样的话,的确令人感动,但将自己的生死安危全然交给旁人来定夺的滋味,尝过一次,应当没有人愿意再尝第二次的。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父亲,用坚定不作伪的神情,说着“为父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傅桓真不可能无动于衷。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看重的往往不是事情的结果,而是对方是否拿出了该有的态度,做出了该有的选择,而傅桓真,恰好便是很吃这一套的那种人。
“父亲。”她改口,语气软化,“父亲担忧桓真,桓真明白;父亲不顾病体远道来寻,桓真心里感激,但还请父亲原谅,傅家,我不会再回去。”
“妹妹!”
“哥哥别忙。”傅桓真道,“
父亲,并非桓真不孝,但如今我已算是王爷府里的人,不回去,也许对傅家更好,其中的缘由,父亲不可能不清楚。”
“傅氏偌大的家族,再破落,也还有这许多男丁,轮不到你一个女儿家去扛。”傅弘安道,“你只需随我回去,从此不用再管外头的事,安心在内宅陪着你祖母、母亲,看顾幼弟幼妹,待及笄后,让你母亲为你择一门良缘,将来成亲过门,自有夫家顾你,相夫教子,安稳度日。”
几句话,将傅桓真方才心里生出的那几分温情悉数冲散。傅弘安或许是个成功的商人,是个成功的家族头领,但绝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至少对于傅桓真而言,他完全不懂得如何与自己的女儿交流,更遑论这个女儿还有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父亲是要我将这几年勤苦打拼出来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然后回去傅家做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等什么时候傅家再遇见什么事了,便再将我推出去挡么?凭我一个人是否挡得住先不说,祖母心中,父亲和傅家重过一切,什么都可以为了父亲和傅家牺牲,我实在不敢再信。还有我那个所谓的母亲,她背着人做过些什么事情,父亲当真不知么?今日话既然说到这一步,索性就说开了吧。父亲,因为那位母亲,傅桓真七岁那年,便已经死在靖安老城了啊。这样的话,父亲觉得我还应该再回去吗?”
“你从何而知?”傅弘安脸色大变,“你知道些什么?可有实证?”
“若是有明白的证据,今日我便不会这样说说而已了。”傅桓真道,“不过我倒是还想问问父亲,若我果真拿得出证据,父亲便能替桓真做主么?要知道祖母那年可是已经拿到了证据,却仍选择了息事宁人,我却是因此在前来阳城的路上差点死了一次的。靖安城里的事,父亲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的话,二房死在滇平的桓志,大概不会那么简单就能入葬吧。”
“你是如何——”傅弘安看着傅桓真,眼神那样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许久才又道,“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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