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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葬情人劫 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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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尚仪怒意勃然:“你这是什么态度?先不说司宾司的损失,你知不知道你再晚出来半盏茶的时间,很可能就呛晕在里面,人也跟着去了!?”

“呵呵……”寇司宾一阵怪笑,“不知郑尚仪是真得关心我的命呐?还是在关心自己的前途啊?”

她才不要别人假惺惺的同情。

郑尚仪被她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冷冷:“去年射宴一过,你擅自闯入内侍省打探莫一阔的消息。当时内侍省便怀疑你与他的失踪有关,是我替你拦住了内侍省的侦讯!你果真不是好歹。”

寇司宾两眼空洞,绞着郑尚仪的双目,小声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莫一阔失踪了?可你却一直瞒着我!?”

郑尚仪盯着眼前人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的脸,面色一愣:“你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呀?你入了皇宫就是宫里的人!你一心服侍的只能是陛下!”

郑尚仪并不觉得对她的隐瞒有任何错处。

可是寇司宾显然并没有听进她的话,一味蒙头大笑,模样十分癫狂:“连你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真是个疯婆子!

郑尚仪心里猝了一口,撂下狠话道:“我不管你同莫一阔有什么关系,但你最好老实点!一把火是想让司宾司同他一起陪葬不成?你若再有可疑举动,休怪我不客气了!”

寇司宾抬眼,一瞥郑尚仪,眼珠血丝漫步,犹如吹沙迷入眼:“既然如此,你可以滚了吗?”

她抽着嘴角,进一步挑衅道,“如果不是派人来提审我,姓郑的,咱们没必要见面!你也不用威胁我,按规矩办,我现在不是应该被你锁在耳房听候发落嘛?我还能干什么?”

“愚不可及!”郑尚仪唾骂。

难以想象自己曾经被这样的女人压制数十载!?

唏嘘,可笑!

郑尚仪刚想叱骂,恰逢外殿的宫女传召进来,说是命郑尚仪前去坤宁殿将今日司宾殿的损失报于皇后娘娘。

郑尚仪只得压下心头的不满,看了看杨素,指示道:“既然寇司宾都亲自发话了,就把她锁到寝院的耳房,让她好好反省!娘娘那里,我是不会再保她了。”

说罢,郑尚仪狠狠甩手,向屋外大步流星。

“是。”杨素躬身迎送,随后看向寇司宾,“寇司宾,咱们走吧。”

寇司宾倏地站起身,径直朝外面走,不理会杨素是否跟上。

杨素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路上无话,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去往寝居所的路途上需要通过一处主路。白日里,这条主路并不僻静,许多宫女和宦官往来其间,好生热闹。

行走间,杨素看到主路前方,一长串排列得鳞次栉比的内侍们提着水桶前进着。而列于他们队伍之外,一名从旁指挥的年轻内侍吸引住了杨素的目光。

那年轻内侍的眼角有一颗豆粒大小的黑痣,身形瘦瘦弱弱。

可别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凭着那颗黑痣,杨素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身份!

入内副都知*——周怀政。

这可是一位司宾司惹不起的主!

周怀政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内侍省最风光的大官啦。他是太子赵祯的伴读,也是赵恒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杨素本想退至路边,为内侍们让路。

可她万万没想到寇司宾如同脱缰野马似的,猛然冲入内侍省的队列里,抢过吓得呆愣的内侍手中的水桶,将桶子举高,盛满的水顺着她的头顶瓢泼而下。

冲撞一次不够,寇司宾又将手伸向另一名内侍,重复着方才的动作。整个队伍被她的捣乱打散,场面混乱一团。

周怀政气急,唾骂道:“放肆!放肆!你们还不给我拉开这疯婆子!”

于是几名内侍一起发力,经过生拉硬扯,最终,扣住了寇司宾的双臂,强迫她背向身后。

寇司宾被人按在地上,力道很重,地上的沙粒搓破了她的脸皮儿。

她浑然不觉危险,直直望着东倒西歪的木桶。浑身湿透,水黏住了头发并挡在脸上,让人猜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幸在,也没再做出挣扎的举措,僵着身子静止不动,宛如一块望夫石。

“你……你……”周怀政伸出手指头准备戳向寇司宾。

杨素突然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周大官消消气,宫女不懂事,我代她给您赔不是。”

说着,只见她的手心里发出了一道耀耀的闪光,将什么东西塞入周怀政的手中。

原来情急之下,杨素拨落了皇后娘娘赏赐于她的翡翠戒指,用以“贿赂”这个人。

“哟!杨女史。”周怀政瞄一眼握在手心的饰品。

水色油绿,确是上等货色。

他的心中不平之气稍有缓和,复尔看了看杨素的脸蛋。

这姑娘身世棘手,若是为了一件小事惹得杨淑妃不快,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也算识相。

罢了罢了!

周怀政索性假装大度道:“既然杨女史亲自赔罪,那本都知就看你的面子,不再计较。只是杨女史,这疯女人你还是看住为好!可不是每次都能碰见本都知这么宽容的。”

“自然,自然。”杨素垂手弯身道。

送出戒指事小,对财物她并不看中。然而尚仪局的名节万不可再度受创。

杨素一路赔笑,等着内侍们走出视线,等着闹剧终于散场后,才重新转过头,盯着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寇司宾看。

这个女人已不再癫狂,却依然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春花时节,她的身体被冷水浇透,吸走了体温导致浑身哆嗦不停。

杨素蹙眉,颇为无奈的问:“寇司宾。为何这么做?”

寇司宾冷笑两声,抬头挑起眉毛,眼中一片苍凉,道:“没有理由,想做就做了。”

她面颊上的发丝凌乱不堪,开口说话时还有头发吃到嘴里,但保持着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杨素心下堵得慌,但看着周围陆续有宫女对她们指指点点,只好将怨气暂时吞到腹中。伸手牢牢挎着寇司宾的臂弯,防止她再做出惊人举动:“……那咱们继续走吧。”她说,随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寇司宾没做抵抗,身影踉跄而萧索,她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仿佛整个人已经垮掉了似的。杨素带她到耳房,累得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

寇司宾被杨素安置在一片杂物中间的空隙里坐下。衣摆上的滴水晕湿了身前的地面,形成阴阴一小片污迹,可她仍然岿然不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脆弱的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杨素见此,咬咬牙,心中略有迟疑。但思索再三,依然决定走上前去,半蹲在寇司宾的面前,拨开遮挡她眼睛的杂发,道:“寇司宾,从前张尚仪曾为我讲过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说的是一位富家小姐和一个身负贱籍的穷小子。他们没有私奔成功,最后小姐被逼入宫当了宫女。这个故事的主角,正是您本人吧?”

寇司宾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失去所有血色。望着杨素探究的双眸,双唇几度颤抖。

僵持片晌,终是惨淡一笑,道:“十七年了,这宫里曾经知道我这段往事的人都被我斗下去了,唯剩张尚仪。想不到她竟然告诉了你这个小姑娘。”

这便是承认了?

杨素垂眼。

寇司宾眉头深锁愁云,哑着嗓子说:“内侍省让我认人,你知道为什么他化为白骨我也认得出吗?”

“为何?”

“因为我们私奔被捉回来的时候,他护着我,被寇家的家丁暴打。头上,腰上,腿上……浑身是伤。哪些伤到骨头,哪些是皮外伤,我都记得。十七年过去,一处也没忘,全在我心上。所以我一看就知道,那就是他!”寇司宾说着说着,双眼婆娑,掉到手背的是止不住的剔透泪水。

“寇司宾……”杨素直起身子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

寇司宾佝偻着身姿,边哭边笑:“十七年了!我曾想过,也许他在外面早就找了女人,组成家庭,说不定连孙儿都快出生了。

“即使是那样,我也能接受,我都能接受。他为我受过太多苦,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应该的。

“可我没想到他为我净身入宫了,但为什么就死了呢?为什么还没见到我就死了呢?呜呜。”

压抑过多情绪,注定事极必反。

寇司宾揪着杨素的前襟,五官渐渐哭皱成一团,再也掌握不了尺度。

谁会想到眼前哭得毫无形象的人是曾经盛气凌人的一司之长?

寇司宾哭了许久,渐渐松开杨素。用袖子粗鲁地一抹脸上的泪水,凝视眼前的姑娘。她的面色冷峻,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无畏道:“你去跟姓郑的说,是我故意火烧司宾殿。我为一阔撑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随他一块儿去了!”

——这世上真的有一心求死的感情吗?

品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杨素心中却并不糊涂。

“若是如此,那寇司宾为什么要破窗而逃?不是想死吗?为何会做多余的事情?”她问。

寇司宾被杨素问得僵住,神色惘然。

少顷,她扯动唇角,一连串悲凉的笑声从喉咙处发了出来:“呵呵,呵哈哈哈,唉哈哈哈啊哈。”伴随身体抖动不停。

待到笑够了,寇司宾抿紧嘴,仰起脖子,也扬起了右手,对着自己笑容生硬的脸庞狠狠甩了一个嘴巴子。

“一阔,我对不起你!”寇司宾大声悲嚎,闭上眼,汪汪的眼泪再次流下。

杨素恰是问中了她的心事!

认尸之后,寇司宾独自呆在司宾殿内。她环顾四周,这冰冷的一砖一瓦使她戾气顿生。若能用一把火烧掉所有回忆和绝望,追随莫一阔而去该有多好?

她冷笑着将烛台打翻在成堆的卷籍上,本以为内心会无比平静。却没想到,就在看着火光燃起的一刹,心中生出了胆怯的念想。

她不要像这些被烧焦的纸卷一样,成为谁都不在乎的尘灰!

焦糊的味道,刺鼻的浓烟……死亡都令寇司宾心生恐惧。

不知是身体先于脑子,还是脑子指挥了身体。寇司宾抄起了身边的木椅,拼命砸破窗框逃了出来。回神时,人已趴在殿外。

看着殿内的黑烟从窗框滚滚冒了出来,看着许多宫女向里面泼着水。人们忙前忙后,只有寇司宾一人静止不动,趴在地上。

大家以为她是对劫后余生里的惶然,却不知她是功亏一篑下的沮丧。

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想死。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她与莫一阔的爱情,没有结果,没有坚持,甚至不能驱使她产生共赴黄泉的勇气。

这样的结局,可悲?可泣?

十七年过去,时间造就了寇司宾的懦弱。

入宫最初的本心,明明是待她出宫时能攒下两人后半生的积蓄。

可是后来呢?

迫害郑尚仪,私收贿赂,操纵女史晋升,打压不服从她的宫女,她所做的一切坏事,究竟是为了两人的未来,还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她早就辨不清了。

而最令她羞愧的是,莫一阔还记得!

寇司宾再次瘫在地上,点点头,对杨素喃喃:“你说得对……我不想死。”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泄了气的蹴鞠球。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杨素深深瞧了寇司宾一眼,开始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角,心有怜惜,也带有一份恳求道:“莫内侍在天之灵,许是不想你陪他一块儿去,所以才助你逃离火场。杨素请寇司宾在这里冷静冷静,别再做傻事了。”

由于还有许多工作要忙,杨素没有久待。当她从耳房出来时,阳光直射眼中,晃得她撇开头去,举起手掌遮住了大半的视线。

——————

入内副都知:官位及高的内侍,地位在大宋宫廷数一数二。

血葬情人劫 4

同一时间,坤宁殿外。

大宫女请示了皇后娘娘后,准备将于心带入殿内。

“刘司籍,娘娘这会儿心情极差,你说话要小心些。”趁着未踏入殿内,她提醒道。

“怎么回事儿?”于心皱眉。

“陛下刚刚过来坐了坐。听说,垂拱殿上闹了许多不愉快。”

垂拱殿,是陛下的听政之所。想来该是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波及到皇后娘娘了罢。

于心了然一抿唇,恭敬地说:“谢谢大女官提醒。”

可她虽然已有准备,刚一进门,仍是被一牒朝着她甩过来的奏折吓了一跳。

“!”于心下意识一闪,将头瞥向旁边躲过。

刘娥胸口频动,这才注意自己把奏折扔到了刘于心的身边。刘娥大喘一口气,压下熊熊怒火,重新平静道:“把它递还本宫吧。”

什么事情令皇后娘娘这般生气?

于心对奏折的内容产生了好奇,在拾起来的时候顺便扫么一眼。

只一眼,杏眼一瞬间瞿然不已!

这上书的内容,乃是怀疑皇后娘娘在益州外戚有违法之举。

皇后的娘家刘氏,远亲龚氏,姻亲王氏。几大家族私相授受,结党营私,操纵蜀地士农工商各个方面。

而王氏,指的便是王蒙正一家。

“……”于心垂着眼,将奏折乖乖递还给皇后娘娘,并在她身侧站直身。

刘娥指了指这本奏折:“寇准的心思是不藏了!这已是他第三次派下官上承这样的奏折。都是些没证据的夸夸其谈!妄想试探陛下的态度。陛下为本宫挡了三次,他的言辞便愈发强硬,这是在逼着陛下尽早处理啊!”

“有陛下站在娘娘身边,何必愁这些没证据的嘴上功夫。娘娘请消消火气。”于心轻劝。

刘娥敲了敲脑壳:“本宫也不只是为了外戚之事心急,”她说着话,揉了揉太阳穴,“本宫更担心陛下的身子。这才刚为转好,又要为本宫操劳。这么些年,陛下与本宫从未做过一日的寻常夫妻……”

忆起往昔,刘娥心中无限感慨。

于心看着皇后眼中的无奈和担忧,咽着喉咙,也咽下了自己几乎想破口而出的对龙清嫣的控诉。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无法对皇后娘娘火上浇油。

刘娥抬眼喵着于心,看她若有所思,没能察觉到自己的端详。不由大了音量问:“于心,你来此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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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情绪自认为写得挺到位的吧,写得也挺累的。

这几天在构思我的下一本现言小甜文,《美人》每天都掉收,预收的现言小甜文每天都涨收。

我……(黑人问号?)

其实还是……咋说呢。

大家都是更喜欢轻松解压的小品文吧?我自己写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不同。

不过小天使请放心,《美人》光大纲就有6万字,我会按照原定的节奏去完成它的。

也是对自己的锻炼和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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