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1 / 2）

厮混的日子太快乐了，以至于无论多久都觉得不够，路开还是要在成绩出来前赶回天津。方窈和静香约着初中班里的人去了游乐园，章唐对于一切有损生命健康的游戏都拒之门外，于是漫长的假期中又只剩了她一个人。

爸爸妈妈依旧要上班，她又回了8号院，负责了奶奶的一日三餐，甚至学会了怎么煮绿豆汤。

原来煮绿豆汤是一件如此繁琐的事情，她的绿豆无论经过什么处理都不能像奶奶煮的那么烂。

或许只是心理作用，绿豆汤在她斩妖除魔的日子里作为最重要的体能补充物，还是被她下意识的神化了不少。

夏天太热，8号院对面正好就有一家雪糕批发店，章唐最爱的巧乐兹才2.3一支。相较几年前雪糕市场中的龙头地位被巧乐兹、四个圈强势霸占，现在已经成了雀巢、可爱多的天下，甚至梦龙随便一只普通的雪糕就已经飙到了10块钱，章唐是坚决想不到竟然有这样一天巧乐兹成了平民款。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对于巧乐兹的执念太深，她还是每天只买这个，又因为奶奶家信号严重缺失，她的手机在这里像一块废铁。所以她每天中午咬着酥脆冰凉的巧克力瘫在沙发上放着电视发呆，感觉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日子了。

某一天中午，奶奶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给她的。

章唐觉得天方夜谭，谁会给她写信，还寄到了这里。

结果是赵鸿。

信封鼓鼓囊囊的，里面一张信纸，一块非常塑料色的小石头。

章唐很给面子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差点以为自己认不出来。

是她的灵石，她已经十几年未碰过面的信物。

章唐打开信纸，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字很好看，她差点认不出，但在某些撇捺的笔画中还是能看到写信人不自觉的顿笔。

是他们小学一脉相承的书法，语文老师为了让他们能写的好看，采用了一种速成式的书法教学，就是在每一个笔画前后挑出一个尖，练过书法的人确实有这样的写字习惯，可她们是下意识的、是笔画形状决定的，他们则是照葫芦画瓢。

历史遗留问题，章唐也改不了，所以有时还会遭到嘲笑，现在看到赵鸿字间熟悉的痕迹突然就觉得亲切。

那些曾经被她定义为不怎么美好的回忆，竟然也有一刻让她觉得值得怀念。

章唐捏着素白色的信纸，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一直读串行。

“以前你问我，小的时候讨厌你吗。我不讨厌你，很崇拜你，以为你真的能救我，以为你真的跟我同病相怜。我爸爸妈妈离婚了，终于离婚了，大概是因为拖得太久了，我已经提前为他们的可能离婚难过了太多次，所以他们离婚后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很轻松。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信物，还有，我高考考的很好，你说得对，过程只是过程，所以无论多痛苦都没关系，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几行字读了快5分钟，章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从来没敢问过奶奶那天那出闹剧的结局，现在终于知道，虽然悲剧收尾，却没有波及到剧情中的每一个人。

可以如此坦白，大概是真的很开心、很轻松。

赵鸿担惊受怕十几年终于为她带来了回报，那么以后就会越来越好。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有些恍惚。

章唐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所有的遗憾和误解都在自动地被修复，有一天她无意中调到广东台，竟然在重播踏雪版的宝莲灯。

继小玉出现后再也没有现过身的踏雪。

章唐差点没认出来的踏雪，十几年没见，电视上这个人比她印象中的黯淡了不少。

邻居家上初中的小妹妹经常跟着她奶奶来串门，有一天正好碰到章唐在看宝莲灯，错过了大陆版宝莲灯疯狂重播年代的小妹妹在沉香救母的故事上天真的像张白纸，跟着她看了一整个下午。

当代初中生很久没有看过这样古老的片子，即使是章唐也无法忍受其中的某些剧情与对话，更何况是看着“何以笙箫默”这样现代剧长大的她们，但小妹妹出乎意料的没有吐槽，默默地回家用电脑看了全集。

再次拜访的时候小妹妹骄傲的告诉章唐她已经看完了。

章唐忍着笑，问她怎么看得下去，小妹妹眉毛一瞥，表情酷酷的说：“我喜欢踏雪啊，她长得真好看。”

章唐再也忍不住的大笑，露出了神秘的表情，“你没见过以前的踏雪，更好看。”

准大学生说的话比初中生还幼稚。

她的年纪已经大到理解为什么小玉可以轻而易举的替代了踏雪的位置，不过是一个大陆版一个香港版的电视剧，自然是大陆版的播放量更多，更加深入人心。

已经不会再幼稚的为踏雪抱不平，她甚至有些参透自己为何对其他人都不知道踏雪的存在而耿耿于怀，大概如同路开所说，她对大多数的事情都带着唯我独尊的念头，踏雪像一个只有她见过的神仙，她善良勇敢完美无缺，是只属于她的宝贵的秘密，她气愤踏雪帮了沉香一路却没人知道，却又害怕她像小玉那样人人皆知，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提起她。

章唐觉得她对赵鸿大概就带着这样的唯我独尊，她一直把她当做那只法力弱小的小黄鸡，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想要拯救她。

尽管她当时是真的觉得同病相怜。

她和赵鸿一样，担心父母吵架会吵到崩盘，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她告诉自己会有神仙看到她的信物来接她，她在人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人们都不希望悲剧发生在至亲之人的身上，所以她小时候给出的方法就是告诉自己你不属于这里，所以发生什么都不用太难过。

可是信物没能发挥作用，神仙没有现身，她们被丢在了这里，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探路，幸好这样的借口让她撑过了艰难的日子，幸好即使走了无数弯路，陷入了无数泥泞，还是一身狼藉的走到了驿站。

驿站有烟花在等着他们。

成绩出来的那天，章唐还在奶奶家煮绿豆汤，和初中一样的情形，方窈打着电话催她，但这次不是催她查成绩，而是催她回学校。

“晚上9点开始放烟花！你要是来晚了等着被静香剁成肉馅吧。”

“我这两天9点都睡觉了，我如何拖着我疲惫的身躯跑那么远路啊。”

“你少来这套！你跟关城打个车一块过来不就行了，再说了，咱们看了两年他们的烟花，轮到你自己的你就不看了！亏不亏啊你。”

亏，亏大发了。

章唐纯粹过过嘴瘾，最后还用非常勉强的语气答应会去。

她怎么可能不去呢，这样盛大又有仪式感的大型活动，是高考后她最期待的事了。

可是这两天关城一直见不着人影，不知道还能一起打车吗。

刚这么想着，关城就来了电话，让她8点在门口等着，他打好了车来接她。

晚上8点，章唐穿着白T牛仔裤，准时在门口候着，没等一会就接到关城的电话让她稍一瓶水出来，她只能又回去，家里没有矿泉水，她找了个没用的杯子给他接了满满一杯。出门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关城从副驾驶的窗口冲她招手。

“你这两天去哪了？”章唐一上车就问，“我奶光问你。”

“我去做家教了。”关城伸手问她要水。

章唐递过去还没提醒他，关城一口就灌了进去。

“我去开水啊！你从暖壶里灌的啊！”

“什么暖壶，谁家还用暖壶啊，从饮水机里接的。”章唐看着他不停伸舌头扇风的样子就觉得烫，“我刚要提醒你，你急什么。”

“一下午没喝水渴死我了。”

“你做什么家教啊，你缺钱吗？”

“缺。”关城一言以蔽之，又低头慢慢吸着杯里的水。

通常这样简洁的回答就是他们之间的暗号，章唐明白关城只想解释到这了，也就不再问，换别的话题，“咱们去接林岳吗？还是她自己去。”

“我不知道啊。”

“啊？”章唐有点不明白。

关城抬起头，“我没问她。”

章唐更不明白，她试探的问，“你俩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