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玉笼花（十六）（2 / 2）

他并没有害怕、恐慌什么的，反倒紧紧拉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仔细打量媳妇的面孔。许久，他方叹息道：“幸得你是泥鳅精，长相不十分出挑。若是个凤凰精，我怎么看得住你！”

柯珍珍一听这话，很有些哭笑不得，可才笑了两声，心头一酸，眼泪簌簌而落，滚落在黄大柱的手背上，烫得他心疼。

他自小跟着父亲走过许多地方，听过不少异说怪闻，也练出了几分胆识。其实，他早已对媳妇的身份有些怀疑。当日，他救下柯珍珍，就奇怪这样一个看似出身良好的姑娘如何会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荒凉的山道上。他清楚记得，当时他在山洞中曾听到追杀她的男人中，有个声音喊“先莫杀这妖女，待问清楚了宝物再动刀。”彼时，他以为这“妖女”不过是骂人话，如今看来，真是妖女啊！

黄大柱的不惊不惧稳定了柯珍珍忐忑不安的心。他搂着媳妇瘦削的肩膀，安慰道：“你担心什么？咱们从未做过亏心事，一分一毫都不曾多拿过，看在这份儿上，老天都该保佑咱们孩儿健康平安。”

“万。。。。。。万一呢？”柯珍珍犹自惴惴。

“万一？就算有万一，我也会好好疼他，好好养他。我的孩儿，我不疼，谁疼？”

丈夫的承诺令柯珍珍抑郁已久的心开朗起来。她枕在丈夫肩上，只觉得心里胀胀的鼓鼓的热乎乎的。她紧紧闭上双眼，将泪水逼在眼眶里不欲流出——良人，便是如此罢？

黄秋出生时，黄大柱是守在柯珍珍身边的。虽然这极为不合规矩，可稳婆怎么说也无用，黄大柱卯牢了心死活要陪着生产。他打定了主意，倘若生下来的是个怪物，他就将稳婆打昏，把孩儿藏好。

他连藏孩儿的竹篮都准备好了，还垫着厚厚的小棉被。

所幸，这些准备都没用上。

黄秋生出来时，是个五斤三两的大胖小子。不似别的婴孩儿甫一出生红红皱皱难看无比，黄秋生下来就白白胖胖，如元宵般可爱。柯珍珍激动地热泪盈眶，黄大柱更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这段时间，他的压力不逊于柯珍珍。如今见儿子手脚齐全白嫩可爱，不借着哭一场怎能释放积压已久的情绪？

黄大柱原本想着要租个店面，可因为担心孩儿有什么不妥，所以迟迟未能决定。如今妻儿皆安，又兼柯珍珍不再心存顾忌，黄大柱便安安心心地做起了铺面生意。他做事有章法，人品亦有保证，几年后，便盘下了一处铺面，生意越做越好。

黄秋半岁时，眼睛已经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漂亮。每当黄大柱抱着儿子呵呵傻笑时，柯珍珍既心虚又愧疚。虽说孩儿的相貌九成随了娘，可还有一成却与黄大柱毫无相似之处，反倒与她曾经的丈夫山鸡精蔡公子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便是黄秋的眼睛。柯珍珍望着儿子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实在无语，宁可这双眼睛又小又肿丑兮兮。她万万没想到，三个月的夫妻生活居然令她怀了孕。而她的妖怪体质，使得精血在三年后方得以成孕。柯珍珍暗自长叹一声——这样也好，至少丈夫不会怀疑儿子是身份，这无论对于黄大柱还是黄秋，都不是坏事。

不过，或许是妖怪与凡人体质不合，柯珍珍再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黄大柱对自己的独子疼爱至极，如珍如宝。柯珍珍也时时教育儿子要孝敬父亲，报答父恩。

柯珍珍的妖怪身份被丈夫接受后，妖怪的好处便显露出来了。小则预测天气阴晴，大则应付四五个劫道的山贼，都不在话下。柯珍珍不放心丈夫外出进货，便带着儿子一路随行。她使法术做了一套纸院落，可见风即长，住进去与真实院落相差无几，避免了外出住宿不便之苦。柯珍珍还在庭院中种下玉笼花，夏夜时与丈夫儿子悠闲消夏，日子过得安逸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