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金屑玉丝面(六)(2 / 2)
只是,她晓得的太晚了。
黑暗中,白三娘子的双眼睁得极大,高高仰着头,仿佛要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然而,双颊却已湿透。
空依在妖怪洞府里做丫鬟,同时偷偷观察。
洞府的主人姓古,动辄“本王”“本王”的,其洞府便有了“古王洞”之称。这洞府极大,连前带后有个十多亩。虽说是洞府,除了不似人间华堂的雕梁画栋馆阁楼台,其他的,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白三娘子住的地方叫“玉澜堂”,位于洞府的后半部分。玉澜堂不大,位置却很巧妙,三面被一览无余的草坪所围绕,仅有的出是要经过一道水桥方能出去。草坪修剪得极整齐,错落有致地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却没有一株高大的树。草坪的尽头是高不见顶的绝壁,飞鸟难逾。
距离玉澜堂最近的是一座建在石台上的楼阁“拨云楼”。“拨云楼”是古王休息的地方。与玉澜堂相较,拨云楼可谓是简单得很,整座楼就如同自底下的石台上长出来的,一体一色。除了门楣上挂着的匾额有那么几分意思,其他的只能用“将就”来形容。拨云楼与玉澜堂之间的路程约莫要走一刻钟,距离并不十分近,但因着一高一低,自拨云楼居高临下地去看玉澜堂,可谓是一览无遗。
玉澜堂周遭的景致不错,里面的陈设也无不显示出洞府主人对此处的重视与精心。然而,这一切在空依看来,却极不舒服——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是住在金玉窝里,也不过是关在笼子里的豢养之物。她想起了之前那妖怪无意间提及白三娘子曾逃跑又被抓回的往事,便明白了。想到这儿,空依对白三娘子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
白三娘子自称是附近的农家女儿,并不认得古王,无辜被他掠来做压寨夫人。每次古王来看望她时,她都是一副冷冰冰不搭理的模样,偶尔说几句话,也是极不客气的。可偏古王对她始终是好脸色,无论冷的热的,他都一概接下。他也不与她讲什么道理,只是好声好气地哄着。
空依偷摸观察了几天,愈发觉得这妖怪极有城府,深不可测。别看他面对白三娘子时,毫不吝啬地展露笑颜,一对梨涡漾满柔情。可一转身出了玉澜堂,梨涡就变成了撮血的獠牙,莫说空依这个与他不同类的凡人,就是他手下的大小妖怪头目,见了他也没有不胆战心惊的。
对于古王的过往,白三娘子不说,空依自然无从知晓。但从送饭的丫鬟口中,她多少能觉察到古王的能耐。玉澜堂的三餐格外精致,顿顿都有□□样各式菜点。通常,来送餐的是两个丫鬟,一个娇媚,一个艳丽,身段妖娆,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那个风姿——啧啧!这俩丫鬟打进了玉澜堂的门槛,就格外恭敬,一垂首,一屈膝,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而唯一的瑕疵就是她们的眼神——无论态度上多么恭敬,却掩饰不了眼神中的情绪。那眼神,既嫉妒,又鄙夷,待三娘子看过来时,又赶紧换上讨好,真个跟变戏法似的。
空依送那两个丫鬟出了门,道一声“两位姐姐慢走。”其中那个艳丽的抬手掐了把她的脸蛋,轻笑道:“小丫头嘴巴挺甜,怪道夫人要留你在身边伺候。”
空依干笑着:“哪里哪里!是因为我太笨,夫人怕我出去添乱。”
“你倒有自知之明。”那丫鬟放开手,“那你可要一步不错地跟紧夫人哦,不然——瞧这细皮嫩肉的。。。。。。”她似有深意拍拍空依的脸蛋,意犹未尽地走了。
空依在门口呆站了片刻,想不通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只好返回屋里。白三娘子已经将饭菜摆好,等着她一道吃饭。白三娘子将一腔希望放在空依口中“本事可大啦”的师父身上,对空依便格外青眼相待。因此,空依也就在旁人面前装装样子,只有两人时,便如姐妹般相处。
白三娘子正待招手,忽地“咦”了一声:“你脸上是怎么了?”
空依摸摸脸,并无觉出异常来。就见三娘子几步急急走过来,捧着她的脸站在光亮处细看,恨恨骂道:“死妖精,成日地祸害人!”说着,她赶紧回身从箱子里翻出个小玉瓶来,倒出几滴白色的乳液,轻轻擦在空依脸蛋上。
乳液方一触肤,先是一凉,即可就变成了火辣辣的疼。这疼来得太突然,激得空依打了一哆嗦。她想摸又不敢摸,隔空指着自己脸蛋道:“姐姐,怎么了?”
三娘子拉住她的手,生怕她触碰到乳液,满面怒色道:“定是那蝎子精使坏!她方才是不是掐你脸了?”见空依犹自一脸糊涂地点头,又道:“那死妖精全身上下都是毒,准是她方才趁机掐你脸时下了毒!”
下毒?
空依又惊又怕,“我。。。。。。我。。。。。。我可没得罪她啊!”
蝎子精原是古王派来侍奉白三娘子的,不得她喜,便被撵了出去。三娘子晓得蝎子精不是好东西,却不料她胆子大到居然敢在玉澜堂里使坏。“死妖精心歹着呢!”她细细观察着空依的脸蛋,见之前高高肿起的红色指痕渐渐转青,继而又变淡,方吐出一口气:“幸好我这里有解毒玉液,否则,你的小脸就不保了,肿烂流脓。”
空依只觉得脸上像火烧般疼痛,疼得都龇牙咧嘴了,哭丧着脸道:“我真不会毁容罢?”
“你三天莫要洗脸,莫要见风,我再拿这玉液给你日日涂着,待三日后消了肿,就不会有事了。”她叹道:“是我疏忽了。”她自己尚且朝不保夕,想要护住空依周全,难。
空依算是认识到了“古王洞里的可都非善类”这句话的意义有多重要,猛地想起之前那蝎子精夸她“细皮嫩肉”,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师父,您怎么还不来救我呀!”她内心嚎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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