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金屑玉丝面（二十九）（2 / 2）

他加大了力度，再踢一脚。

脑袋向前滚了一滚。

他又踢，这次是猛猛一脚。

脑袋如球般向前飞窜出去，“啪”地撞在石阶上，血花四溅，像个烂西瓜般恶心。

这一幕，即便目睹之人皆是见多识广之辈，也委实刺激得够呛。

山鬼乍见得力属下遭此不测，又惊又怒，正准备叱骂。然，一声悲怆凄惨的痛哭声“爹呀！大哥！我给你们报仇了！”，生生将她的厉喝压到了嗓子眼。

那人“咣当”一把将菜刀丢掉，双手抱着脑袋跪伏在地，全身抽搐，不住痛哭。

黄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左看看，再右看看。白果儿手中的鞭子还缠在无头的古王颈间，虽然她没紧挨着古王，可也被喷了不少血，因而当即被吓僵了，直到现在，还呆呆地，像个木头桩子般与古王的尸体并排立着。

黄秋强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握住白果儿的手，用力取下她紧握的鞭子。一撒手，无头尸身斜斜向一边倒去。无智连忙卷起飞袖，一股力道将尸体托住，送到了七八步远外。她怒瞪了黄秋一眼，再度觉得这小子实在没用得很。

身后，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是古王的手下。

“抓住他！”

“活吃了他！”

“为古王报仇！”

悍妖们此起彼伏地怒吼，跑在前面的伸出毛茸茸的巨掌，尖利的爪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跪倒痛哭的人撕成碎片。

黄秋急转身，手中鞭子猛力一甩，前面一排的六七个悍妖惨叫不已，飞出去了三四个，剩下的齐齐急刹住脚步。

“靠近者，死！”黄秋板着脸，阴恻恻地。 “啪”地一声脆响，鞭梢击地，卷起一帘烟尘。黄秋这一鞭子甩得气势惊人，虽然依旧不入了无智的法眼，却颇能吓唬到那些难缠的悍妖。

不过，这并吓不倒山鬼。

“好大的胆子，敢杀古王！你是什么人？”山鬼痛失属下，兼这场凶杀就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深觉大丢面子。

可是，那人犹自痛哭，并不做回应。

此时，空依费了好大的劲儿，方扒拉开无智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她一眼望见古王倒在地上的尸体，登时一个哆嗦。听到山鬼斥问，转过头替他回答道：“这是古王府的厨子，是他们强掳而来的。”她方才听得那厨子哭喊着说着替父亲大哥报了仇，便猜出了几分，补充道：“想必古王杀了他父兄，所以他才要报仇。”

“果真？”山鬼一脸怀疑。她虽然收古王为下属，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放纵古王为所欲为。山鬼之所以为山民所尊敬，不是因为暴力，而是她爱惜护佑着这大山之众。大山里的一切生灵，都是她的子民，是巫教延续千年的根基。她虽听闻古王行事嚣张些，可在她面前时，古王表现得很不错，所以她只当那些流言源自嫉妒。如今开来，似乎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正是。”许是哭得太用力，厨子的嗓子哑得如砂纸磨铁。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憨厚的方脸，“小民姓麻，与老父哥哥在皮崖镇做厨子。几年前，我爹失踪，连带的还有一套厨具。几个月前，我哥哥也失踪了。就在前不久，我被妖怪抓来这里，逼我做饭。我见到厨房里的菜刀，便认出那是我家用了几十年的菜刀，方晓得我爹和我哥哥是被抓来这里。这群妖怪非但虏人为奴，还日日拳脚相加。就在前几日，我无意间听到妖怪对话，方晓得他们。。。。。他们已经被吃了。。。。。。”说到此处，他放声大哭，“可怜我父子三人相依为命，他们竟连尸骨都不曾留下。。。。。。”他跪在地上，砰砰砰不住地冲着山鬼磕头，“山鬼娘娘，我家敬崇于您，老父更是每月都去娘娘庙上香，为何。。。。。。为何。。。。。。您要庇护那吃人的妖怪？为何我们得不到您的护佑？”

他一连串的“为何”，说得声声带血，重重砸在山鬼心上，竟令她顿生惊惶，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