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青白庵（十二） 139 章（2 / 2）

“不妨事。”尽管已经痛彻心扉，裴致珈依然咬着牙忍住，“许是穿不惯这厚底鞋罢——唉，还是不中用！”她自来穿得都是精致的软底缎面绣鞋，一天也走不了多少步，如今套上这粗重的下人鞋，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很不错了。

玳瑁抱着血糊糊的脚，想要将浸血的袜子剥下来，可已然紧紧粘在血肉上，看着就骇人。她纤细的手指哆嗦了半天，也没敢动手剥。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

“住手！”敦实姑娘一声大喝，喝得玳瑁一哆嗦，指尖戳在脚底板上，疼地裴致珈额上冒汗。

“你想让她的脚废了，就只管剥。”敦实姑娘瞪了玳瑁一眼，蹲下身来，也不嫌腌臜，几将鼻尖凑到裴致珈的脚底板上，眯着眼看了又看，戳了几下，问道：“几时磨破的？”

裴致珈咬着唇回答：“许是出城后。”

敦实姑娘啧啧几声，觉得这奶奶还行，不算娇气。她站起来，一边拍手，一边说：“你这脚不能再这么着了，不然一辈子都别想好好走路了。你若相信我，我就先帮我你治治这脚。不过是暂时的法子，等你回家后还是要找郎中好生疗伤。”见裴致珈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又便又开始支使青乔了，“小兄弟，你去方才那条溪水边，用干净布子打湿了，再拿树叶盛些干净的水来。”

众人将怀中的帕子纷纷取出交给青乔——这大概是她们身上除了中衣最干净的布子了。而敦实姑娘也转身再一次消失在山林中。

片刻后，她手里连泥带土地捧着一把看不出是什么的杂草出来。青乔回来后，她将已经分理出的杂草交给他，让他仔细洗干净。再让玳瑁两人抱住裴致珈的脚，她托着个湿布团子，一下一下地扑打着黑红斑斓的袜子。

秋天，山里的溪水格外沁凉。冰冷的湿布团子很快将袜子打湿了。起初，裴致珈只觉得脚底仿佛被千万把尖刀刮剜，疼得连死的心都有了。等到冰意渐渐麻木了知觉，她才觉出嘴唇居然被自己咬破了。

青乔跟个陀螺似的，不停在在溪水和休憩处两地折返跑，生生在这寒凉乍起的秋日跑出了一身大汗。

敦实姑娘也忙得汗涔涔，鼻尖上亮晶晶的。那专注的眼神，令原本不大待见她的寇娘子也心生惭愧，觉得自己徒生小人心。然，寇娘子的惭愧方生到一半，就听得——

“啊！长虫！”

众人一惊，还没来得及找出长虫在哪里，就听得裴致珈凄惨地哀嚎——

“啊——”

再回头一看，就见敦实姑娘手中捏着湿哒哒的血袜子，一脸的得意，“没事！吓一下，才不会疼得厉害！”

寇娘子险没被一口老血呛死，深觉得自己方才必定是老眼昏花了，居然将这个狡诈的小姑娘看做了忠厚。她心疼地抱着裴致珈，感觉到她浑身直颤，气得恨不能咬敦实姑娘两口。

擦去了脚底的血迹，她将捣得稀烂的草药糊糊厚厚地贴在脚底，用干净帕子包好扎紧。

寇娘子挑错的毛病又发作了，“你这从哪儿找来的烂草叶子中不中用啊？”

“要不，你来？”敦实姑娘一撇嘴，很没好气地呛回去。

寇娘子吃了个瘪，气得肚皮一鼓一鼓的。

裴致珈拽拽乳娘的裤腿，“嬷嬷——”她惊喜地小声喊道：“不疼了呐！”

“真的？”

“真的？”

玳瑁和寇娘子齐齐捧着她那两只包得跟肥大萝卜似的脚，好似捧了块宝玉。

敦实姑娘嘿嘿一笑，继续使唤青乔，“去，看看那几个野菰煨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