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一百五十二、青白庵（二十五）2 章（2 / 2）

裴致珈默不作声地拆了那片叶子。丝帕上留下点点细碎的针孔，仿佛裴致珈被戳的千疮百孔的心。

棉花担心地盯着她，却知道此刻并不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有些事情，旁人的话，不过是隔靴搔痒，只满足了安慰者自以为是的感觉。想得开，或想不开，只有当局者自己才晓得。

月满中庭。

春夜的气息，带着轻暖的花香和春水漫涨的绵柔，丝丝袅袅地漂浮在小院中。

裴致珈坐在屋檐下的石台上，肩背挺得笔直。她痴痴地望着月亮，看着层层烟气悠游飘散，只觉得自己像一根木头柱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从内里被蛀空，只余下薄薄一层皮，勉强支撑着残缺不全的颜面。

三更天，春寒渐渐袭上。

月光暗淡下来，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蒙住了，徒生凄清。

月光下的裴致珈，像个玉雕的美人，白皙，透亮，润洁，眉目如画，却没有灵魂。夜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如同粘在玉雕上的蛛丝，仿佛随时都可以化为灰尘。

这一刻，裴致珈的心，亦如燃尽了最后一份热量的灰烬，苍白着，渐渐冷去。

她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紧闭的门后，棉花看了她一整夜。

直至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带着微薄的暖意照在裴致珈身上，她才犹如梦游乍醒般眨眨眼，眼神中多出了一抹活气。

一夜未眠，精神自然不佳。可她仔细洗漱过后，硬是无事般来到无思师太的静室前，端端正正地跪下来。

“师太，请您收我为徒。”

棉花大惊失色。

寇娘子腿一软，几乎要厥过去。

一磕头。

再磕头。

三磕头。

裴致珈抬起头，额头上青红一片，看得身旁的人心疼得直抽抽。

“师太，小女子诚心诚意，苍天可鉴，求您收我为徒！”

她苍白的脸上挂着冰冷的微笑，明亮的双眼如同被晨露清洗过一般澄净。

这喧闹的尘世，已无法容纳她一颗失去向往的心。

静室久久没有回音。

裴致珈一弯腰，还要再磕头，被眼泪汪汪的寇娘子紧紧拦住。

“我的姑娘，你怎能这般？你正青春年好，不过是运道差些，遇人不淑，何至如此啊？”寇娘子心疼地跟刀剜般。

“嬷嬷，我看透了一人，便看透了这世间百人千人万人。莫要拦我。”

“姑娘，你就是不心疼嬷嬷，也心疼心疼老爷太太罢？你怎能如此不孝？你这不是伤老爷太太的心么？”

“爹娘自有弟弟孝敬，我只会给他们徒增麻烦。”

寇娘子见裴致珈一心固执，索性丢□□面，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号哭起来：“我的姑娘啊，且不说老爷太太如何珠玉般把你捧在手心里，单说嬷嬷我，乳大你容易么？你如今说要出家就出家，我知道你是伤了心，可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伤我们的心？你自小宝贝儿般养大，吃的穿的受不得一点委屈，如何就能受得了出家的苦？我不依！我不依！我要去找老爷太太，看他们会不会依你！”

裴致珈当下目瞪口呆。

她是头一次见乳娘撒泼。这架势，委实令她大开眼界。一时间，她长大了嘴，瞪大了眼，却忘了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