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五十四、青白庵（二十七）154 章（2 / 2）

世上的事，便是如此。被人踩在脚下的人，只需一点点好，就能获得感激不尽。因为，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而高位的人，却觉得旁人送来的好处是应当的。

寇娘子望眼欲穿，终于一日“逮”住了将将返回的无思师太。

这次，无思在山里走得比较远，晃荡了一个多月后才返回庄子，故而对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

待寇娘子委婉地说了一遭后，无思便明白了。

她心里暗叹，但到底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次日清晨，她便提出告辞。

原本，无思师太已托人送信去冬山无相庵，请师妹来此一晤，好就雷神皮的寻觅进展有个商量，拿个决断。

如今，信已经在半路上了，倘师妹急匆匆地跑来就不见她，还不晓得要如何抱怨呢？

罢了，只能再辛苦一下师妹，请她上帝京一聚了。

无思师太捏捏袖中自崇恩寺送来的信，原本想着等师妹无智来后，一道去帝京，路上还可以与她切磋一二。如今看来，只能在帝京叙旧了。

且不说裴老财裴太太想法如何，裴致珈自然是头一个不依。可不依归不依，她并没有能力阻拦无思师太。

她当然明白无思师太这么急匆匆地离开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故而，心里满含愧疚。她从屋里抱出个包袱来，身后的棉花怀里则抱着个更大的包袱。

“师太，这里是一点银钱，不成敬意，望您笑纳。”她又指着棉花怀里包袱，道，“这是我为师太您做的一套换洗衣服和一双鞋，本想着拜师时孝敬您的，如今。。。。。。虽不能喊您一声师父，也还请您不要嫌弃，且收下罢！”

无思师太倒没想到裴致珈如此有心。她微微一笑，道：“衣物我就收下了，银钱就不必了。”

裴致珈还要劝，“师太，您年岁大了，有点银钱带着，总归方便些，可以少受些苦。”

“出家人，游历化缘，并不为苦——”无思师太意味深长地看向裴致珈，“苦的是心，心若三毒不断，则永陷欲海，不得解脱。”

“师太，我观红尘无常，并无可恋之处。”

“你于这红尘因缘深重，岂可妄语。”

“请师太赐我解脱之法。”裴致珈双掌合十，祈求道。

“解脱不于外求，而在本心。哪日，你心里真的放下了，真的空了，就会解脱了。”

“是否彼时，师太就可收我为徒？”

“哈哈！”无思一笑，“既解脱了，出家在家又有何异？痴儿，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莫要轻忽。”

“致珈愚钝，不知如何得解脱心法？”裴致珈见无望，只好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吃斋也好，念佛也罢，心若不净，终究无益。若要净心，不妨先从持戒开始罢。”无思想想，觉得三万六千法门，持戒当是适合裴致珈的。

“如何持戒？请师太明示。”

无思师太垂首沉吟，方道：“不日，贫尼的师妹无智将会来这里寻贫尼。这里有一封信，”她从怀里取出薄薄一封信来，“请转交于她，并请她将居士如何持戒细细讲与你听。你若能做到第一步，再来第二步。万不可一蹴而就，须知欲速而不达。”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瓷瓶，递给寇娘子，“这里面有三丸药，给裴太太每日服一丸，温水化开服用。”

寇娘子一脸的惊喜，接过瓷瓶就要拜谢，“多谢师太赐下神药！”她可压根儿没想过这药对不对症，因为自打见老师太救了大虫，她就已经自动给无思加了一圈神仙的光环。

“可不是什么神药，不过是贫尼自己做的。服了这药，还是要请郎中诊脉的。”无思促狭地一笑，抓过棉花怀里的衣衫包袱，宽大的袖袍一挥，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她步伐甚快，等到裴致珈等人反应过来，再追到庄子门口时，已经瞧不见师太的身影了。

长空晴日，流云若练，软风如棉。

山径旁，竹林间，纤长秀丽的竹叶上，犹然挂着晨间的清露，显得格外鲜嫩娇翠。杜鹃声一高一低地在远处应唱，竹林簌簌作响，般若妙音，谁解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