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牢饭（十四）（2 / 2）

方明极小心地咬下一小口梨肉，嚼了嚼，脸上立马皱出了褶子。再看空依，一副“师伯真是节俭持家的大好人”的表情，无思师太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喷出了口中的羹汁。

空依给诸师又添过一轮羹汁后，方端起自己的小碗。甜润的汁水下肚，她舒坦地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师父，我今日遇见了一位旧识。”她再呷了一口，含混说道。

“哦，什么旧识？你家乡的村人么？”无智一听，起了兴趣。这个年代，交通极为不便，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迈出过祖祖辈辈生活的小村庄。若能在京城里遇到地处偏僻西北的小贺村人，那绝对是有不得了的事情。

空依摇摇头，“不是。师父，您可还记得胖子胡老爷？”

胖子胡老爷？无智一想，便知道她说的哪位。

空依见师父点头，继续道：“我今儿遇见的，便是那位胡老爷先头休了的胡太太的娘家侄子的小厮。”

空依一张小嘴说得又快又清脆，无智却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想明白她说的是谁。说起来，这个小厮，她也曾见过。就在去年，胡太太还到无相庵里闹过一场，然后过不久，一位自称季同叔的少年带着小厮晨鸣来到无相庵致谢。那日，空依恰巧不在，是无智与不灵接待了这主仆俩。

“倒真是巧。他来寺里，怎会遇到你？”无智可不像空依那么傻呵呵的没心眼。她的小徒儿可是个好孩子，寻常是不会去前殿以及香客出没的地方的，怕惹了闲话。而她经常待着的地方，不是师父的禅房就是香积厨，而正常的香客都不会出现在这两处地方。

“师父，是这样嗬——”空依一口饮进碗里的甜羹，开始吧啦吧啦说起来。

这日晌午后，她去香积厨准备晚上的膳食。见厨下有新送来的萝卜、豆腐和菘菜，她边想着熬一锅菘菜豆腐丸子汤。

豆腐打碎，与萝卜丝混拌了，再加上细面糊糊，捏成一个个丸子，进油锅炸。

油锅里，小儿拳头般的豆腐丸子上下起伏，金灿灿的，香气扑鼻。空依提着两根长长的竹筷，拿抹布抱住了裸露在外的手腕，一边小心地躲着迸溅出的油滴，一边拨弄着丸子。她正忙着呢，忽听到身后响起个惊讶的声音：

“咦？咦？你。。。。。。莫不是无相庵的那位。。。。。。小师父？”

空依背后乍然响起个陌生声音，回头一看，见是个小少年，干净清秀。那少年见她回头，愈发惊喜了，“果然是你！空依小师父，你可还记得我？”

空依瞅着他，是有几分面熟，可一时间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见空依歪着头还在回忆，少年着急了，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啊——我啊——晨鸣，我家少爷还吃过你熬的玉枣双花粥呢！”

他这么一提醒，空依立马想起来了，“啊——是你呀！咦，你如何来了帝都？”

晨鸣见空依想起了他，更高兴了，“我本就是帝都人氏啊！”他手舞足蹈地跳进来，“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小师父，嘻嘻，可真是有缘！”

空依也挺高兴，不过这会儿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呢！见空依守着油锅没空理搭他，晨鸣也不以为意，凑到她身边自说自话道：

“空依小师父，你如何在崇恩寺啊？”

“我随师父来这里寻师伯。”

晨鸣回想起当初带着少爷上无相庵致谢，那庵堂穷酸破烂，再看看空依满额的汗珠，颇为同情道：“一定很辛苦罢？”

“。。。。。。”空依不解，什么个意思？

晨鸣其实很想说句——“定是无相庵过活不下去了，你师父才会带着你来投奔师伯罢？哎，小小年纪，就得在香积厨里辛苦做活，换取几口饭食，委实可怜！”

不过，也幸好他顾及空依面子，没说这话，否则定被空依举着大筷子给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