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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黄粱家的饭(十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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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别走,还我的镯子——呜呜——”二娘子的叫声戛然而止,估摸着是被捂住了。

“二娘子丢的是什么镯子?”韩大娘子望着服了药昏昏睡去的妹妹,两道秀眉紧蹙着,向身旁的丫鬟问道——那是二娘子自夔州带来的,贴身服侍。

二娘子这趟上香,委实惊心动魄,险没将一干人吓出个神经病来。一回府,丁嬷嬷就着人紧赶着向二少奶奶报讯。倘二娘子在她手里出了什么岔子,纵有夫人护着,只怕自己也要倒霉。

韩大娘子闻讯,好悬没厥过去。这七八日,府中事务忙,她便没过问妹子的事。谁料转眼间,妹子就出事了。她赶紧向婆婆禀告要过府去探望,得到的回答是:“正合该去看看。好端端的姑娘,可千万别是癔症什么的。这紧要关头,可出不得一点儿纰漏。”

大娘子恨得牙痒,却不得不恭敬称是。她晓得,阖府都将宝压在二娘子身上,要不,怎地隔三差五地就又是送布料又是送首饰,不就指着能从二娘子身上开一处青云路么?倘二娘子真有个癔症,便等于亲手掐断了这条路,那先前送过去的东西,岂不都打了水漂?

她急匆匆地赶过来,见二娘子已经睡过去了,巴掌大的小脸似乎受尽了委屈,眉头鼻子都攒到了一处。听着丁嬷嬷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番,她掖掖被角,开口问道。

“禀大娘子,二娘子并不曾丢过镯子。”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曾丢过?”

“确实不曾丢过。”丫鬟回答得极细致,“二娘子的首饰都是有册的,每一样都记着。日常用的,便放在奁盒里;不大用的,便拿软缎细细裹了,分别放在各自的小匣子里。”

韩大娘子晓得妹妹的首饰个个都是精品,件件价值不菲,故而管首饰的丫鬟极用心,想必也不敢有所疏漏。

“那——布娃娃,又是怎么一回事?”查完了镯子查娃娃,韩大娘子只觉得心好累。

丫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晓得娃娃是怎么回事。末了,其中一个出来道:“二娘子倒是有几个娃娃,皆是小时候玩旧了的。二娘子大了后,再不曾碰过,便都收起来。此来帝都,并不曾带上。”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没有布娃娃,都是瓷的或者木雕的。”

韩大娘子只觉得一脑门子的浆糊,见没一个人能说得清,只好作罢。

看来,还是要等妹子醒来后再问清楚了。

二娘子这一觉睡得甚久,直至三更的梆子远远地响起,她才仿佛惊醒般睁开双眼。

大娘子毕竟已为人妇,不好在这里守着妹子过夜,只能吩咐了下人小心伺候,自己又返回侍郎府了。

帷帐低低地垂着,隔开了帐外昏暗的烛火。漆黑中,二娘子一动不动,只睁大了眼,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那个镯子,是怎样的呢?

梦里,那只镯子似乎在腕上戴了很久了,似乎自己是喜欢的,但仿佛又不怎么喜欢。那只虾须镯,是他送的生辰礼,据说是请了好手艺的巧匠,花了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才得。那镯子是用细如虾须的金丝,不知几千几万根,极精巧地编织在一起,缠缠绵绵的百合花纹中,嵌着细碎的芙蓉晶,既贵重又雅致。他说,这虾须镯是夔州的头一份,只得有她才配得上。

他说得不错,这样细致的手艺,这样出色的搭配,在夔州,确是独一无二的。然,到了帝都,她方晓得,虾须镯,任再贵重难得,也是过时了的——现下,帝都流行的是贵妃镯的款式。

或许,这只虾须镯,的确花费了他不少心思,和——不少的银钱。可是,又怎样呢?正如母亲所说,她终究不甘心是做一个举人娘子的。她生来富贵,自呱呱落地,就没有过一日委屈自己,怎地要嫁人,却要往低里走?她不甘心。

既是退了亲,那只虾须镯,自当该还给人家。没甚瓜葛了,还留作什么?

原来,那只镯子是已经还了回去的。

可为什么,梦里,它还戴在自己腕上,好似,已经戴了几千几万年,那般久,那般长。

陆大郎的面孔在她眼前浮现,一如既往的英俊,尤其是那双眼睛,望着她时,既情意绵绵又奕奕有神。她原本是极爱这双眼睛的,可现在,她却生厌了,哦不不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逃避。她闭上眼睛,陆大郎的面容却不肯离开,眸中的深情换做了浓浓的嘲讽,继而是愤怒。

朦胧间,陆大郎的面容与梦中娃娃的面容渐渐重合。她惊愕地发现,那眉眼之间的笑意,都是如此契合。那娃娃,怎地与大郎长得这般相似呢?

这样的眼神——二娘子一把扯过被头盖在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些。她咬紧了牙,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入宫做贵人。做了贵人,她就再也不会见到也不会想着陆大郎了,她与他,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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