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三、黄粱家的饭（三十六）（2 / 2）

“你要敢答应，咱们就绝交！你放心，我不揍女人！”

宋仪娉只觉得啼笑皆非，又觉着黄秋这个样子委实有几分可爱——嗳，泥鳅精有可爱的时候么？——她轻轻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名堂么？莫名其妙突然来个提亲的，再突然改口成纳妾，你说，有这样的人么？”

黄秋不过是一时激愤上头，听宋仪娉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不对。他迟疑道：“你怀疑这是个阴谋？”

“阴谋不阴谋的，不好说。我不过觉着，其中或许有什么缘故？”她冷哼一声，“提亲？纳妾？亏是读过书的，傻成这样！”

打探消息，是黄秋的强项。他一水生动物，来去无踪，委实非人类探子所能比的，是超超一流的偷听壁脚的高手。

不过半日，他就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还不消宋仪娉开口问，自个儿先一股脑地将偷听偷看到的，悉数吐了个干净。

原来，那罗公子本无提亲的打算。忽一日，有人来拜会罗家二老。待嘀嘀咕咕了小半日后，罗太爷便将儿子唤进去，说要给他说门亲事，女方也不是外人，正是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宋秀才案中的孤女。罗公子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个宋家女是什么人。

罗公子说，我有娘子啊！他爹说，就当平妻娶。又道，那宋家女好歹是秀才女，知书达理，相貌也不差，就是年岁大了点。儿子说，那岂不是要等好几年？他爹说，不必，就当是热孝里娶

亲了。

罗公子还是有些不满意，噘着嘴道，年岁大，又不是绝色，娶回来多张吃饭的嘴，麻烦！当即给他爹抄起一只老布鞋砸脑门上——儿子，你怎忒傻呢？衙门已经返还了宋秀才家的田舍，宋家女又没个兄弟，自然都归了她一人。前不久，听闻县太爷还亲至宋秀才的坟前念祭文哩！这还不算——县太爷还当众自称“叔父”。这“叔父”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么？这明显都看不出来——县太爷是给宋家女长脸啊！你若娶了她，便与县太爷攀上了亲，老子我也能与县太爷喝个亲家酒哩！快快快，与你娘子说道说道，别让她坏了你的好事。

罗公子一想，老爹说得在理儿，倒是桩好买卖，只是自家娘子是个泼货，估计要费些口舌。

果不其然，娶平妻的话一出口，罗公子的蜡黄脸好悬没给抓成个香瓜——四五道细长的血痕，嗖嗖嗖，爪爪见血。罗公子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没说通。不过，他爹却等不及了，索性请了媒婆来，要她去提亲。

媒婆到宋仪娉家转了一圈后来回话，只道是宋姑娘脸皮薄害羞，要过几天再给消息。罗公子倒是得意洋洋，觉得这亲事定是十拿九稳的——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自信？

然，还没等到第二次去，又有人来拜见罗太爷。这一回，罗公子也在场，一听来人的话，当即怒了，“啥？这等不守妇道的，还敢进我罗家的大门！”

“公子稍安勿躁！也怪我上回没打听清楚，只以为这女子在哪里躲藏，谁料她竟是和一个什么不知哪里来的‘义兄’在一起！还是她这义兄将她送回乡的哩！唉，啧啧，真不像话！真不像话！”来人故作沉痛状，说了些挑拨之话，气得罗公子直嚷嚷，“这等贱妇，竟然还有脸活着！”

来人可不想刺激得罗公子太过，便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她一孤女，若不依附于人，如何能过活哩！不过，毕竟名节有碍，罗公子若是不嫌弃，纳她为妾也就罢了！”

纳妾？他也不愿意啊！他可是正正经经读圣贤书的人，将来是要在大殿上面圣奏对的，如何能纳个不清不白的妾？

罗太爷倒不以为然，觉着纳妾比娶平妻更好。宋家女既名声有碍，能进罗家的门，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到时还不得乖得跟鹌鹑似的？于外，罗家攀上了县太爷；于内，只要捏住了宋家女的这个把柄，想怎么磋磨她都不在话下，不怕她翻出个啥浪花来！

令罗公子诧异的是，这次，他的泼货娘子倒是劝他纳了宋家女。这泼货算盘打得精明，一个妾，就是个玩意儿，在主母面前，连个猫狗都不如。她带进来的田舍，都得捏在主母手里，即便将来有了子，也可以抱来养在自己跟前。

于是，媒婆被急急地请去，而当她听到罗家人的这番话时，纵往日没少干昧良心的事儿，此刻，也不得不暗地里啐一声“罗家人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