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四、下乡上山（四）（2 / 2）

空依此言一出，就听得屋里一片沉默。然后，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干笑道：“不急不急！你姐姐还没寻到合意的人家，现在备嫁妆，委实尚早。”

空依当即瞪大了眼睛，“哪里早？大姐为我们这个家日夜操劳，耽误了花期，如今年岁不小，倘不备上好嫁妆，怎么对得起大姐？二姐身子弱，若嫁妆不妥帖，婆家难免要惹口舌，凭白寻二姐麻烦。况且这嫁妆，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备齐的。现在不准备着，到时候再着手，未必能合意！”

两个女儿的亲事，一向是荷丫娘的心病。眼下，骤然被小女儿提及，顷刻触动了她的心。便见荷丫娘强忍着眼泪道：“荷丫，你不知道。。。。。。你姐姐们。。。。。。呜。。。。。。”

“你个老娘儿们，今儿是荷丫回家的大喜日子，眼泪汪汪哭个啥？也不嫌晦气！”荷丫爹突然大吼一声，吓得荷丫娘赶紧抹眼睛，喃喃道：“我没哭，我只是高兴。。。。。。荷丫回来了，我还能不高兴么。。。。。。”

空依忍不住，正想要说什么，却被二姐槐丫扯住了衣袖。她抬头一看，就见二姐眼中满是忧虑，冲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原本喜庆的夜晚，终究冷落收场。

是夜，空依与大姐二姐同睡一张床上，就如幼时，家贫如洗，姐妹三人只有一张窄窄的门板床可供共眠。如今，床大了，被衾厚实了，可三人还是挤做一团。

空依睡在枣丫槐丫当中。她很直接地询问了当下家中种种境况。

于家底而言，自是好了不少。非但不再有三餐难以为继的窘迫，隔上几日还有荤腥可享用。自是，原本相互依赖扶持的一家人，凭白塞进了两个，便不再如以前亲密无间。

槐丫道——

先前爹说要典个妾来生儿子，家里人并没有不同意。毕竟，世情如此，他们也受够了被人欺辱“绝户”的痛苦。最初，说得好好的，待宝儿断奶后，就遣了那妾去。可到了后来，完全变成两样。去年，爹甚至还说要将桂娘纳了房，做个正式的妾。

娘性子软弱，只糯糯反驳了两句，被爹好一顿呵斥，便不再吭声。枣丫看不过去，替娘说了几句，便挨了好一顿揍。夜里，槐丫起夜，路过桂娘的房间，在窗下听得桂娘笑嘻嘻地对宝儿低声道：“娘的好宝儿，以后好日子就靠你了！等你爹三瓜两枣打发了那几个赔钱货，这房宅田地，还有那闪闪亮的银锭铜钱，都是宝儿的。到时候，娘吃香的喝辣的，气死那个病秧子！”

槐丫气得浑身发抖，好一阵方缓过神来，才软着脚摸回自己房间。她将这话说给枣丫，自然又惹得枣丫暴跳如雷。偏生又不能告知娘，否则，非但没用处，只怕还会惹得娘再哭一场。

至于枣丫槐丫的亲事，说来也与这妾有关。

自家境转好之后，便有人来上门说亲。乡下人家重实惠，娶媳妇一看是不是好生养，二看会不会过日子，三看陪嫁厚不厚。虽说枣丫年岁偏大了些，脾气暴躁了些，可刨去这两样，其它处处都好，干起农活来更是不逊男子。由于，就有人想着荷丫爹素爱人前夸自个儿大女儿撑起了这个家，想必出嫁时定会陪一份结结实实的嫁妆。

岂料，当有人旁敲侧击时，荷丫爹却一声不吭。荷丫娘自是不愿耽误女儿，便也问丈夫啥想法。却听到桂娘嘻嘻笑道：“姐姐你看，虽说如今家里也雇了短工，可寻常日子里活计一大把，哪里少得了人？如今宝儿还小，一时离不得我。姐姐身子骨弱，也做不得农活家事。这个家啊，还得靠枣丫撑着。枣丫也是做熟了的，何妨再等几年？等宝儿大些了，那时再说也不迟。”

荷丫娘急了：“这如何使得？枣丫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荷丫爹沉声道：“已经这个岁数了，再等几年又怎样？”言下之意，便是——反正已经是老姑娘了，再老一点也是一样。

桂娘打的好算盘——枣丫数次寻她的不是，她已恨之入骨。如今，表面上，她是舍不得枣丫离开，其实是要多拖她几年，先给宝儿做牛做马。几年之后，亲事更难寻，说不得只能嫁个瘸子瞎子老鳏夫，一辈子吃苦受罪，不得善终。反正，当家的已亲口允诺她，必将全幅家当悉数留给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