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一、下乡上山(十一)(2 / 2)
“娘!”
身后突然冒出两声惊叫。
还不及荷丫爹反应过来,便只觉后背被大力一把推开,然后,手臂就被紧紧抱住。随即,一个身影窜出,当下便拦住他与妻子之间。
荷丫爹的手臂被扭得生疼——枣丫打小干农活利索,手下力气自然不弱。眼见娘就要挨打,她情急之下,轻重没掌握好,好悬没将他爹胳膊给拧折了。
槐丫拦住娘跟前,眼里汪汪道:“荷丫不见了,爹冲着娘发什么火?荷丫不想嫁人,尤其不想嫁莫财主做妾。爹每次说,她每次都不愿意,爹看不见么?荷丫九岁就离开家,这才将将回来几日,爹就容不下她了?就非逼得她要走?爹只想着荷丫不见了,你做财主丈人的打算落空了,却不想想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三更半夜不见了,爹可有为她的安危着急半分?”
荷丫爹被二女儿刺得哑口无言,讪讪道:“我如何不急?我这不正着急问你娘呢么?”
“我们却只瞧见爹要打娘!爹也不想想,以娘这身子骨,可挨得住爹的一巴掌?娘为我们这个家累垮了身子,如今倒要挨爹的巴掌,说到天边去,也没这个理!”
荷丫爹甩了几次,都没法挣脱枣丫铁钳似的双手,只得抻着脖子干喊:“爹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娘,并不是要真动手!现下荷丫不见了,爹比你们还着急!好孩子,赶紧问问你娘,荷丫去哪儿了?爹好赶紧套车去追她回来!”
“爹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罢!”槐丫冷冷道。
“怎么?”
“就算我们告诉爹荷丫去了哪里,她也不可能回来!”槐丫再也忍不住眼中热泪,大颗大颗的泪滴如雨而下。
“槐丫,你知道荷丫去哪儿了?快告诉爹。”面对女儿的泪水,荷丫爹视而不见,只顾一个劲儿地追问。
“槐丫——”枣丫急得直摇头。
“槐丫!不许!”娘少见地板起脸,厉声喝道。
“这是荷丫留下的信,”槐丫自怀里掏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面上,“原本,我是不想说的。可荷丫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生怕爹迁怒于我们。所以,她说,倘爹眼里再不见娘和我们姐妹时,就将这封信交给爹。”
荷丫爹一把拨拉开枣丫的手,抓起桌上的纸张,一目数行之后,随即呆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他怔怔地任纸张飘落于地,“出家”二字分外刺目。
槐丫低声向娘说了信中内容——
空依担心爹全然不念夫妻父女情分,不愿娘和姐姐因自己之故而受伤,便打算釜底抽薪。她叮嘱二姐,倘爹委实不像样子,便索性告诉他,自己上冬山了,决意在无相庵出家,正式剃度,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尼姑!
信中还说,她已请师父做好准备,只要一进无相庵的大门,就开始削发。故而,纵爹追上了冬山,也不能带她回去了。她已是佛门中人,再与俗情无缘。
荷叶娘听得心肝如焚,涕泪纵横,几欲昏厥过去——她好生生的女儿,就这么着给亲爹逼得做了尼姑,这可怎么得了哇!
冬山上。
无相庵里。
梵音抑扬。
香烛飘雾。
一缕缕头发随着剃刀刮过头皮,纷纷飘落。白色的头皮下,隐隐有青色血脉。空依觉得只顶心到后颈,皆为凉飕飕,不禁缩了缩脖子。
“别动!”无智师太喝道,手下用力,按住了空依,生怕她一动就被手中锋利的剃刀划破了头皮。
空依暗自庆幸这年头剃度无需烫香疤,分神之间,身上已被师父轻轻披上福田衣。她再次叩首谢过师父,被充任引请师的不灵引导着重复过唱偈后,再度叩拜,方结束了剃度仪程。
无智师太望着这个去而又返的小徒弟,纵心里有千百句话要说,此刻,也不过是化作幽幽一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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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僧尼剃度仪轨有着严谨的规定流程。在场者,除了剃度师,还要有维那师和引请师,分别担任不同职责。本章中有关情节,是为了需要而简化,并不能作为真实的剃度仪轨参考。请读者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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