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一、不是不想笑（九）（2 / 2）

不灵向无智师太请教是甚缘故。无智师太哪知道啊？她又没养过孩子。三五句请教下来，无智师太便恼了，“他不肯笑，你便给他画个笑脸好了！！！”

不灵仓皇而退。

小果子不会笑的缘故，大抵这世上，只有磐哥儿一人晓得。

他原想着要与这孩子好生过活——别别扭扭凑活是一辈子，和和气气舒坦也是一辈子，如今既遇到了一处，何不舒坦地过呢？惜哉小家伙不领情，人家对他的任何试探都是不理不睬。磐哥儿生气了，怒道：“老子对你客气，你倒视老子如无物啊！” 一发狠，便伸手将孩子魂魄抓在手里——其实，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身为小鬼王，他深谙各种战胜敌人的手段。其中之一，便是噬魂，即力量强大的鬼魂将弱小的鬼魂吞噬掉，使其成为滋养自身的“补品”。这手段，颇有几分邪恶，多为不上台面的恶鬼所用，于磐哥儿而言，却是不屑用的。

当日，他初见这孩子，即便自己的鬼躯残弱不堪，他也没想过要吞噬了孩子的魂魄滋养自身。如今，两幅魂魄同居一体，他便觉着，这大概就是人族常说的那个，那个什么“缘分”罢？既是缘分，自该珍惜着些。

岂料，他看重这缘分，人家却不稀罕。磐哥儿自诩老鬼一枚，不当与个吃奶的娃儿计较。可日子久了，越忍越难受，终于，磐哥儿要爆发了！

他想着要给这孩子“吃点苦头”，手下加了一二分力。哪成想，毫无异样。

再加几分力，亦是如此。

磐哥儿用力紧攥，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孩子魂魄犹在熟睡之中。

他诧异地将这孩子的魂魄翻来覆去地细细检查，愕然发觉，他竟然无法伤及半分。这也意味着，倘他要使坏心眼儿，想将孩子魂魄吞噬了，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也算是好事一件——起码这孩子魂魄的自保能力不错！然，磐哥儿更诧异了——到底是哪位，能在这孩子投胎前就伤及其魂魄？看咬成这般，难不成是天狗？

因着两幅魂魄不能配合默契，小果子对外界的反应便有些异常。磐哥儿能感知这个世界，会辨物，会思考，只可惜表达情绪的控制权锁定在婴孩魂魄上——他只晓得吃了睡睡了吃，压根儿不会笑，顶多会无意识地“呵呵”乱叫几声罢了。

于是，便有了诸尼眼中小果子的异样之处。

于此，磐哥儿也只能“呵呵”了。

在无相庵里过了一个多月的舒坦日子，决定他命运的那一刻到来了。

是留在无相庵继续舒坦着，还是流落到那个叫什么“金刚寺”的庙里当小和尚？磐哥儿紧张得一晚上都睡不好，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也不知是给谁打气。

来了个年轻妇人。

不灵唤她“周娘子”。

周娘子圆脸盘，笑眯眯的，眼神中却有精光微闪，看上去是个和气又干练的妇人。她拿出一套小衣服，手脚麻利地给磐哥儿换上，末了，还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轻轻拍一巴掌。磐哥儿臊得呦，恨不能躲在襁褓里一辈子不露头。

周娘子抱着他，轻轻摇晃着，满脸喜悦。磐哥儿心道：“我又不是你生的！你乐成这般做甚？”

他毕竟是鬼，并不晓得这世上，有一种感情，是超过了血脉的。

临下山时，空依追出来，抱了一大包孩儿糕给周娘子，说是冲成糊糊喂小果子吃。

磐哥儿迷迷糊糊地想：“又是糊糊！老子都吃腻了——有点新花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