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六道引(六)(2 / 2)
而这位大房娘子,却了不得,每每听到丈夫说这些,便觉得是丈夫看重她,方肯将这些要紧事告诉她。她心下得意,自然要与人分享。二房娘子是她的对头,自然是首要排除。而忠勇伯夫人,亲切又热情,还时不时地送她几幅时新的好料子,可不正是说说心里话的好对象?
于是,田将军万万不曾料到,他与大房娘子寝房里的那些个话,无论重要不重要,皆流入了忠勇伯耳中。
唉,这位大房娘子的嘴啊,比最大眼的筛子还要漏!
所谓“积少成多”。可千万莫小看了这些鸡零狗杂的闲话,积攒多了,说不得哪条就能成为阎王爷的勾命索。
故而,田将军至死,也没想明白到底对手是如何晓得自己的把柄。
无智师太至今犹记得,当日将军府抄家的情形。
阖家男女老幼,悉数被粗鲁的官兵们推推搡搡,拿手指粗的□□绳捆住,连成一串。另有其他官兵,如狼似虎地在各个房间里翻箱倒柜,撕帐子,揣柜子,就连床架子都要劈开来翻检一番,好似那床架子里藏着个宝贝似的。
待送入了大牢,男女分开,各自哭嚎地被狱卒们或推或揣,如牛羊般赶进了牢房。身上的绫罗绸缎悉数剥去,发间的簪钗环坠,一应拽下交出。所有的人,比起剥了皮的羔羊,也就好在还剩一层贴身衣服可穿。
若姿自打出生便是将军府的小千金,如何见过这个阵仗。纵她从小不大安分,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娘子,然,面对此情此景,也只会抱着母亲哇哇大哭。
牢房里阴冷可怖,吃的不过是发霉的馒头酸臭的汤水,连床起码的铺盖都没有。这些个养尊处优的女眷们,如何吃得消这种苦?不几日,田若姿便病倒了
她发烧发得迷迷糊糊。耳旁,一会儿是哭哭啼啼,一会儿是狼嚎鬼叫,上一刻还热得要着火,下一刻却又仿佛浸在冰水中。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蒙蒙,全身酸痛难忍,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待她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后,却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漏风又漏雨的破庙中。
仿佛听到了她发出的微不可闻的病吟,一旁坐着的老尼姑转过身来,望了她两眼,便抬手抱起她,端过一碗热水送到她嘴边。
田若姿抿了几口水,觉得嗓子能说话了,便出言相询。
这一问,险些将方才苏醒的田小娘子又给吓昏过去。
原来,她是老尼姑自城外乱葬岗上捡回来的。
犯官家眷,一一俱在名册上记录在案,在未定罪之前,可以审讯受刑,却不能轻易打杀。不少官眷,父兄在朝堂上有地位,使些银子人情,多少能看顾着些,少受些罪。然,田将军的家眷们,无论是没背景的大房娘子,还是兄长亦被下狱的二房娘子,都无人理睬。或许,于大房娘子心中,一向交好的忠勇伯夫人,自该出手相救。只是,她的满腔期待,不过自始至终都是个幻泡。
田若姿生病发烧,病得甚重。偏因着无人帮忙打点,牢房里缺衣少食,又不可能请个郎中来开药,于是,在病得奄奄一息之际,便被狱卒们生生从母亲怀里拖出去。
狱卒们这般行径,是怕她的病会传染。倘传到了其他人身上,一个接一个地病倒,那就麻烦了。
因此,得到了狱卒长的默许后,病得只剩一口气的田若姿便被一张破席卷起,丢到了乱葬岗上,只等时候一到,便成为这地方的又一缕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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