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二、六道引（十）（2 / 2）

嗯？

“论说，空依自打上山来，我便瞧着她很不寻常。那时她才九岁，抱着个巴掌大的小包袱，何府婆子见她往庵里一推，就算交差了。师姐，你九岁是怎样的？会做些什么？我只记得，我九岁时，方在师父的指点下学会了洗碗补衫。空依入庵后，没几日，便半夜偷摸着做了一大盆荞麦凉糕，将她自己与空秀空净喂了个肚儿圆。那一年的重阳节，她蒸了好些重阳糕，硬是从何府那里换来了不少香油钱。之后种种，虽说只是香积厨里的灶头事，却非但将无相庵上下养起来了，如今更是攒了下不小家底。我还记得，那年胡太太因着定国公世子之事来寻她的不是，当时连空秀都吓哭了，她却不卑不亢，非但掀去了胡太太扣来的屎盆子，还揭穿了她的龌龊心思，令定国公世子欠咱们庵里好大一个人情。此外，那一年空净险些给拐了去，倘非空依觉察出不对，又出了主意详查，只怕，空净也会成为皇庄后山坳里的一具尸骨。凡此种种，足见空依并非寻常庄户人家的女儿。我自是暗查过她家，人口简单得很，来往之人也甚有限，真真是清白门户。所以，至今，我依然不明白，她那手稀罕的厨艺，她的见识，到底从而何来？”

其实，这样的疑问，非但无智师太有，无思与方明亦心有存疑。他们对空依都心怀喜爱，自然不乐意这么个讨喜的小尼姑沾染上不清不楚的东西。可惜，先前，纵方明大师瞪得俩眼珠子险要发红了，也没瞅出空依有甚异样之处。

哎呦喂，幸得他只修炼出了“天眼通”，距离“宿命通”还远得很呢！否则，莫说空依上辈子是个啥，就连八辈子之前是啥，都能瞅得清清楚楚。

当然，瞅不出来也是好事。就私心而言，无智师太是不大乐意小徒弟与饿鬼道、地狱道啥的扯上关系。这两个地方来的，皆不大好惹，小徒弟斯文清秀，可没有一点儿张牙舞爪的样子。

好罢，无智师太就是这么偏心，完全将昔日云游在外时空依的厉害劲头选择性遗忘了。

虽则空依就是一敦敦实实的肉身凡胎，然，鉴于她不俗的表现及师父的偏心，三位高人在商量之后，打算将她唤来，将有关讯息透露一二。

无思师太是这般以为的——

“咱们年岁大了，脑子便不够灵便。虽说有些见识，可也容易墨守成规，只怕会‘灯下黑’。空依是个聪明孩子，口风又紧，或许，她能想到什么别的？”

空依自不晓得身负如此大的期冀。她被唤来前，正在香积厨里忙活呢！如今冬山上一日冷过一日，为冬储计，她便做了好些米糕。使唤着黄秋下死力拉着石磨，磨了十几缸米浆，过滤后加干果加菜脯，甜的，咸的，蒸了好几大箩筐。

黄秋累得好悬尾巴都要断了。好在空依许诺就在他的口味单给他蒸一屉花糕，他方不再计较。

听闻师父相唤，她便挑挑拣拣，选了几块温热软糯的米糕，趁热带了去。一进门，方明大师便极敏感地嗅出了米糕的香甜气，呵呵笑问。

待热气腾腾的米糕奉至眼前时，他先拣了块甜的，想了想，另一只手又捏了块点缀着星星点点青翠野菜的咸糕，左一口右一口，不亦乐乎。

无智师太简直不能忍啊！

御敕封号的高僧呵，能不能有点风度仪态啊？这样子，简直就是八百辈子没吃过米糕似的！惨不忍睹！

说不得，师兄才是那个饿鬼道里出来的饿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