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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者(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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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得问问你自己,”温莎的身体,如同水波一样晃动。他凄苦冰冷的笑容,让莱昂内尔浑身发冷,好似掉进了冰面之下,“你对了做了些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喜爱的?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你呢?”

温莎后退半步,脚后跟悬空。丹古堡的风,刮起枯叶,轻轻拂过他的脚底。“我得离开这里了,”温莎的身体如同一片枯叶般,颤颤巍巍地往下落,“我们不会再见,永远不会。”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想要冲过去,可是他的脚裸却被什么给抓住似的。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两枚硕大的铁制链球,拴在他的双脚上。

“该死!”他拖着沉重的铁球,费劲地向前挪动,却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卫兵架住身体。

法官与审判官端坐于高台,用力地锤击橡木桌子。“判处莱昂内尔·冯·皮尔逊叛国罪!”他庄严地宣布,黑洞洞的双眸如同万丈深渊,“死刑!死刑!死刑!”

莱昂内尔抬起手,发现自己被锁在囚犯的审判栅栏里。他想要张口反对,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法庭之上,所有人都在欢呼。他们高喊:“死刑!死刑!死刑!烧死那名叛国贼!让他化为灰烬!执行死刑!”

不,我没有背叛国家!莱昂内尔在心中大喊,但却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人群的欢呼还在继续,他们高喊着“烧死那名叛国贼”。无数双手托起他的身体,如同冲刷海面浮沫般的巨浪,将莱昂内尔冲到刑场之前。

人们将莱昂内尔被狠狠地摔下,让他四肢着地趴伏在地上。一双熟悉的漂亮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喜出望外地抬起头,看见的是温莎如同雕像般庄严肃穆的脸。

“艾德里安!真的是你!”莱昂内尔狼狈地爬起来,双手抱住温莎的双腿,讨好地磨蹭着他冰冷的长袍,“艾德里安,是你,真的是你。”

温莎沉默不语,任由他抱住。既不反抗,也不对他表现出脉脉温情。他的身体,和他的态度一样,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坚硬。当莱昂内尔发现情况不对劲时,他抱着的温莎,变成了一块石头。

“艾德里安?”

莱昂内尔抓住雕像,支撑身体站直。温莎确实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而且这座雕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风化的迹象。

“不,艾德里安,不!”莱昂内尔着急地抱住温莎的雕像,紧紧将他揽入怀中,“不,别这样,别再来一次!别再次再我面前消失!不,不要!求你了!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的哀求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温莎的雕像风化得更快。

莱昂内尔无助地抱着温莎,感受他在自己怀中,渐渐地分崩离析,化为粉末。起风了,风吹拂过他的身体,吹散了那些灰尘。

“不,艾德里安,不!”莱昂内尔更加用力地抱着温莎雕像的残片,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如同断了线一般流淌,“艾德里安,别这样!别这样!不不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

无论莱昂内尔再不情愿,他的怀抱最终还是空空如也。越是想要抓紧的东西,越是无法抓住。金色流沙般的沙粒漂浮在空中,只剩下温莎最后的遗言,在他耳边回响。

“如果能够时光倒流,我情愿从来没有遇见你。”

莱昂内尔跪在地上,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肩膀,高大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似乎只要用这种方式自我拥抱,就可以抵御一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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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魔法书后,温莎捏了捏酸痛的眉心。这些天以来,他用各种方式来窥视了莱昂内尔的意识。虽说阿尔瓦给温莎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治愈”莱昂内尔。

根据阿尔瓦的说法,让莱昂内尔受到影响的“心智之力”,已经被他们消灭。从此以后,莱昂内尔绝对不会出现莫名其妙情绪失控,对温莎时好时坏的情景。但是要治愈他收到的创伤,还需要一些时日。

顶着“研究”和“治愈”的名头,温莎倒是做了不少近乎于虐待的事情。他探寻到莱昂内尔内心深处最恐惧、最害怕的东西,频繁地展示给莱昂内尔看。

只要莱昂内尔的意识不会崩溃,温莎就一直刺激他的精神。若是换了一个人,可能他的意识很快就会陷入疯狂。正如巨兽大德鲁伊所说,莱昂内尔十分顽强。

可莱昂内尔越是顽强,温莎就不由得产生愈加严重的逆反心理。他想要测试出,莱昂内尔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这几个月以来,这是莱昂内尔的意识领域,第一次出现崩溃的情况。温莎为此感觉有些恼火,并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做的过火的原因。

“隐藏于心底深处……”打开魔法书,温莎轻声念出被阿尔瓦加粗的大写花体文字,“最深层次的……恐怖噩梦……吗?”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用力地关上书,温莎随手将魔法书放在床头。

莱昂内尔还睡着,面色平静而又安详,丝毫看不出来他有一点点精神崩溃的迹象。温莎拿手肘撑住膝盖,单手托腮,仔细观察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他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头发也长出来不少,可惜的是——已经永远没有办法恢复那漂亮的金棕色。或许,他可能也需要一顶假发也说不定。

新长出来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些许阴影。仲夏火焰节□□队伍的歌声,透过通气窗传到这间阁楼里。歌声不太真切,好似上古时期的人类,发现火焰之后的庆祝歌声撞上岩壁,再弹回来,穿越千年时光,传达到现世界的回响。

他们高举的火把,散发出来的暖暖红光,在天花板留下一个漂亮的圆形光斑。看上去,好像是未曾升起的太阳,挂在天花板上。

然而这一切,和温莎与莱昂内尔都没什么关系。

莱昂内尔不能动弹,也无法表达自己。他的耳朵或许能够听见这歌声,他的皮肤或许能够感觉到逐渐升高的温度,他的内心或许能够感受到热烈的气氛。但这一切,他都没有办法参与进去。

今天是仲夏火焰节最热烈的一天,人们会架起篝火堆,彻夜狂欢。他们高声歌唱,围着火堆跳舞,狂饮啤酒,纵情享乐。

这一切,也与需要待在这里看护莱昂内尔的温莎无关。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温莎那一点小小的埋怨。他抬头说了声:“门没锁。”门外的人立即推门进来。

看见来人,温莎不由得将眉头皱成一团。

“怎么,不欢迎我吗?”阿尔瓦手腕上挎着篮子,两手都提着酒,朝他调皮地眨眼,“那么我走了。”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温莎无奈地摇头,顺手把放在墙边的凳子用隔空取物拿到身边,“郎巴星乔舒亚过来,我当然欢迎。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很忙,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给你送点东西。”阿尔瓦坐在他身边,放下酒瓶和篮子,“算是仲夏节的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他打了个响指,一本厚重的书籍凭空出现。阿尔瓦轻巧地接住,递给温莎,“不打开看看吗?”

温莎还以为又是什么魔法书,但当他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血统与荣耀》的手抄本!从漂亮的字迹看来,一定是出自阿尔瓦的手笔。

“谢谢,我很喜欢。”温莎关上这代表他反抗莱昂内尔事迹的书籍,随手放在床头,“你的身体复原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快,医生允许你喝酒了?”

“我偷偷跑出来的,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阿尔瓦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你不会把我赶回去,让我活活在疗养所里闷死吧?”

“嗯,不错的提议。”温莎调笑道,“不过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去找你……嗯,你……对心智魔法的熟悉程度有多少?”

“听起来像是你捅了篓子。”阿尔瓦打开酒瓶塞子,递给温莎一瓶,“你是干了点什么破坏性的工作吗?”

酒是葡萄酒,至少是三年以上的陈酿。入口之后,轻盈活泼的酒液在口腔当中弥漫开来,而后,它显示出来的复杂层次,宁人十分着迷。刚刚入口时,有一种甜美的花香味,而到了喉咙,则表现出优雅精致的圆润口感。

“他的意识崩溃了,”温莎吞下甘醇酒液,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在刚才。”

阿尔瓦差点没有把酒从鼻子里喷出来。“你都干了些什么?”阿尔瓦呛咳了好几声,才勉强开口,“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温莎冷静望向阿尔瓦,面不改色地说:“知道,他会疯。”

“好,听起来好像是你不在乎。”阿尔瓦摇摇头,把酒瓶放在地上,“可你正要找我,是想要找到弥补的办法吗?”

“或许是,”温莎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你认为我们应该对此作出弥补吗?”

“我不想问你对他做了什么,”阿尔瓦说,“你先说一下他的情况,我们再来商量作出什么样的对策。”

“如你所见,他现在正在昏迷。”温莎抄起酒瓶又喝了一大口,“我只是按照你吩咐的在做而已。”

阿尔瓦拉长的脸,变得出乎意料的严肃。“说实话。”他说,“如果你还想要救他,给我说实话。”

温莎长叹一口气,只得将他最近对莱昂内尔做过的那些近乎于拷问的意识控制法术,一一告诉阿尔瓦。他说得越多,阿尔瓦的表情就越难看。

“艾德里安,我有点搞不懂你。”阿尔瓦听完,申请严肃地说,“我并不是不擅长看人的那种人,虽说每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和其他人千差万别。你很难懂,至少不在我的守备范围内的时候,你非常难懂。”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温莎冷淡地回应,“这家伙还有救吗?没救的话,埋进土里,丢进火里,或者是扔进水里都行。若是已经完蛋了,我们就不必再费力气来治疗他了。”

“我说的不明白,就是指的这点。”阿尔瓦严肃地说,“既然你想要摧毁他的意识,为何还要打算来找我,和我商量如何挽回?我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艾德里安。我当初把他交给你的时候就说过——按照你意愿,来折磨他,或者是来治愈他。”

“我希望他不要这么快死,”温莎终于说出这些天以来,他获得的答案,“或许我将来会长久地折磨他——那样他就更不能死了。我确实是对他的意识进行了一些修改,把他所有害怕的东西,他的噩梦,一一展现在他面前。”

阿尔瓦认真地凝视温莎,那目光辛辣得让人不喝酒都能够头昏。

“摧毁,不,我不想摧毁他。”温莎捏了捏眉心,满脸疲倦地说,“我只是想要控制他的精神世界,还有□□。你给我的魔法书上面写着,应该可以这样做。但是要先进行折磨,打击他坚强的意识。我不是那种虐待狂,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阿尔瓦缓缓开口,眼睛却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温莎,“我知道你禀性善良,也知道你憎恨莱昂内尔。现在你对他做的事情,还没有造成更急严重的后悔,他只是感到害怕而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再回应外界而已。”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温莎撩起眼皮,望向躺在床上的莱昂内尔,“我们应该如何安排这个男人的命运?”

“不是我们,是你。”阿尔瓦说,“只有你才能够做到。你看见的东西够多了,足够让你可以应付一切危机。这次我只能从旁边来辅助你,事情要你自己来做。”

“好吧。”温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建议我怎么做?”

“首先,我们得让他感觉到安全。根据你的描述,现在他正处于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即使是人类的婴儿,也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活不下去。”阿尔瓦手抓下巴,认真思索,“我认为他比你想象当中更加坚强,我们只要打开一扇充满光和温暖的大门,他就会走进来。”

“那么关于控制的部分呢?”温莎问道,“我不想让他再乱来,可以在关键时刻,强力地制住他。”

“我认为不需要魔法你都可以做到,不过你也需要一点安全感呀!”阿尔瓦朗声笑道,手指在空中比划,“那你们需要先建立‘灵魂连接’。如果你要制住他,让他的□□、心智与灵魂都能够在关键时刻听命与你,那么你需要设置一句咒语。”

“开始的咒语吗?”温莎问,“我说不,他就可以停下来?”

“不,是解除的咒语。”阿尔瓦说,“你和他建立好‘灵魂连接’之后,就会拥有主从关系。他是服从者,你可以设定一个条件,允许他绝对不会去做。但是,就一个,你得先想好。然后,你需要设定的咒语,必须是你绝对不可能对他开口说出的话。”

阿尔瓦停顿许久,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对他说了,那么,咒语会让‘灵魂连接’魔法失效。”

空气变得沉默,似乎连远处,仲夏节狂欢的歌声都已经停止。

“那么,”温莎咬住下嘴唇,略显艰难地说,“我们结婚吧,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尔瓦高声叫道,“我才不和你结婚呢!”

温莎生生给他气笑了,抬手就给了他胳膊一拳。“我也不会和你结婚!”他说,“崔德威先生会宰了我的!我是说解咒的咒语,咒语啦!”

阿尔瓦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让这间小阁楼的气氛都欢快起来。被阿尔瓦这样一闹,温莎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没有听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声了。

阿尔瓦低下头,装作鞠躬的样子。“恭喜你,掌控者!”他朝着躺在床上的莱昂内尔打了个响指,“你决定如何处置你的遵从者呢?希望你限制他能做的事情,不要太过分。”

“我会好好考虑的,”温莎眉毛几乎挑进头发里,“暂时就让他,没有我的允许下,不能出现某种生理反应吧!”

阿尔瓦的脸皱成一团,即使是他没说,温莎也知道他认为自己这个条件挺过分。

温莎不在意地耸耸肩,表示他根本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他才不管阿尔瓦怎么想,他现在就是想要这样。

他俩谈了半夜,打算靠近莱昂内尔开始施法时,莱昂内尔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轻柔的呢喃,有着梦呓般的声调,沙哑而又充满复杂的感情。爱怜和哀伤都饱含其中。

“艾德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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