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七）（2 / 2）

“你……会死……”那个邪恶的声音再度响起，莱昂内尔打了个冷颤，用力抽出剑来。这次，那些黏稠的柏油没有抓住他。恰恰相反，抓住奎因多尔的东西，好像是恶作剧一般故意放开。

莱昂内尔打了个趔趄，用奎因多尔撑住地板，才勉强没有摔个狗吃屎。

“你是什么东西？！”莱昂内尔双手持剑，警惕地盯着黑暗，不敢轻易出击，“不要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你们……都会死……”那个邪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强大的压迫力，几乎要把莱昂内尔的颅骨给压碎，“所有人……都会死……”

“你将……一无所有……”

“你会……失去一切……”

“你的挣扎反抗……毫无意义……”

“你的人生……一文不值……”

它不住地低声呢喃，不管莱昂内尔怎样捂住耳朵，都能够穿透一切，传达到他的内心深处。

“不——！不是那样的！”莱昂内尔从这它大喊，这东西已经超过了他以前所遇见的一切怪物和邪恶。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冰冷、邪恶且引人堕落的话语。

“你……会死……”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念叨，几乎要把人给逼疯。

“人都会死亡！但我并不惧怕！”紧了紧奎因多尔的剑柄，莱昂内尔感觉内心有有了对抗邪恶与黑暗的力气，他挺直身体冲着黑影大喊，“只有从未真正过活，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莱昂内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湖水般的眸子里已经有了无比的坚定。他双手高举奎因多尔，大声念出圣光祷文当中的一段。

“凡人固有一死！”

“无人永生！”

“唯有爱与信仰长存！”

他话音刚落，已经失去了光辉的奎因多尔再度光芒大作。莱昂内尔惊讶地看着那柄散发出比以往更加明亮白焰的圣剑，在它的圣洁光辉之下，黑暗无处遁形。

那个在黑暗当中低语的怪物，正在墙壁上蛇一般疯狂扭动。从那黑色影子里面发出来的怪声几乎能够刺破人的耳膜。

“你这可恶的怪物！”莱昂内尔操起奎因多尔，冲到那个黑影面前举剑猛刺！

“咦咦咦呜呜呜——！”黑色怪物疯了一般地舞动身体，从伤口喷溅而出的腥臭液体喷得莱昂内尔满身都是。

但是莱昂内尔没有放手，反而用力将奎因多尔给刺得更深。

“这一剑，为了艾德里安！”莱昂内尔高声喊道，抽出剑又刺了一记，“这一剑，为了斯刚第王国！”

更多的腥臭液体喷出来之前，那个怪物飞快地从被它砸出来的缺口逃走。莱昂内尔抓不住这样身体庞大的东西，只能看着它离去。

星光再一次照上地面，莱昂内尔也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按照记忆，还是摸到了控制室内。可是温莎不在这里。

那个怪物退下之后，只留下一地狼藉。莱昂内尔看见的只有被整齐切割掉的半拉控制室。这里看上去像是经历过一场战斗，控制室内的门被蛮力给砸开，又被那怪物的庞大身躯给硬生生地挤压变形。

莱昂内尔回过头，发疯般在他周围到处寻找。除了舞娘倒在了他身后的大厅里，莱昂内尔没有发现温莎还有小绿龙。不仅是他们，就连比莱昂内尔先下来的大嘴和金腰带也不在这里。

他再次回到控制室，夜风不断地从切口灌入，也让他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控制室好像是被什么锐利的工具给切割开来，切口整齐得过分。它好像凭空消失在空气当中，只留下不断呼呼灌入的冷风，吹动干莱昂内尔满脸粘液。

这感觉不太舒服，莱昂内尔用力抹了一把脸，蹲下来在切口处仔细查看。过了一会儿，他那张布满愁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的艾德里安做的！

他的艾德里安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金腰带、大嘴和小绿龙！他的艾德里安，早已经不是那名弱小的年轻法师了，而自己却还总是用老眼光看着。

‘长庚星’荣光，可是穹顶六星之一，有保护自己也有保护别人的能力。

莱昂内尔开心地蹦起来，反手操着剑走了出去。控制室切口的断面处，余留的圣光之灵光辉闪耀，和圣剑奎因多尔发出阵阵共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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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琴雇佣兵团陷入了苦斗。他们以前还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敌人，那些被切成几段的触须如果不及时踢下去，就会分裂成更多的怪物。

切成段的章鱼触须上面，竟然还会长出锋利的牙齿，蠕动着靠近，去咬一切活物的腿！

更加可怕的是——它们还会互相吞噬，变成更大的章鱼段。

黑鸦挽了一个剑花，背靠着静谧用力甩了甩脖子。“要是在翡翠岛上的酒吧里面，他们卖的烤章鱼段份量有这么足就好了。”他喘了几口，摁住胸口揉了几下，“我感觉我上次吃东西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现在给我把它正只烤了，我也吃得下！”

静谧默不作声地张开双臂，闪电在他指尖汇聚。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冲着章鱼段一指，那东西立即被闪电给劈得焦黑。

“嗯，我得感谢你！”黑鸦用力地抽了抽鼻子，“闻起来还真香！你这是在故意馋我吗？”

“你真是太贪吃了！”团长踹开要往下钻而被他砍成两段的触须，放下那柄沉重的斧头歇歇气，“什么时候你就算是死，也会是死在那张嘴上！”

副团长：“团长说得对！”

黑鸦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见有个黑影从地下的楼梯在往上走。“背后！背后！你们背后！”他尖叫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团长和副团长也转换了方向，三个人警惕地看着从黑峻峻的楼梯上一步步挪上来的东西。随着它向上爬动，和那些进攻浮空岛的怪物一样腥臭难闻的气味，变得愈来愈浓烈。他们抓紧自己的武器都指着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五只看得见的眼睛加上副团长那只玻璃假眼一起盯着从楼梯下面渐渐上来的物什。

“嗨，帮帮忙！”从下面爬上来的不是什么怪物，是莱昂内尔。他浑身都是白花花的粘液，和掉进了面粉汤里面差不多，“舞娘昏过去了！”

看见是莱昂内尔，黑鸦立即嫌恶地捂住鼻子闪到静谧身边。团长和副团长伸出手，把莱昂内尔肩膀上扛着的舞娘给捞了起来。副团长查看着舞娘的情况——这名高大强壮，意志坚定而且从未畏惧过的男人，满脸都挂着过度惊吓。口吐白沫，还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团长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舞娘，又转头去看莱昂内尔，“我听见你在下面鬼吼鬼叫，然后舞娘就这样了？你看见‘小可爱’他们了吗？”

莱昂内尔现在的身材不过是一名少年，要扛着比他高两呎的大块头舞娘还是十分吃力，他爬上来之后，在地上喘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始回答团长的问题。

“不，我不知道。”他说，“我没有看见‘小可爱’还有‘金腰带’和‘大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没有看见那条龙……不不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我认为他们还好好的，他们不会有事情。”

“希望没有。”团长闷闷地说，“照你这么说，现在这座岛无人驾驶，我们岂不是要落进海里了吗？”他立即转头对静谧喊，“没下巴的，你下去开船……不，开岛！”

“我想不用。”莱昂内尔撑着剑站起来，现在是黎明之前最后的黑暗，星光和月光都已经隐去。天就快要亮了，从海底冲出来的怪物们在开始进行最后的挣扎。但是它们无法战胜光明，这可能是它们最后的猛烈攻击。

“控制室没有了一半，不知道去了哪儿。”莱昂内尔仗剑而立，凝视天际的光芒，“我们没有在下坠，说明控制室只是被转移，还有人在驾驶着呢。我相信‘小可爱’，正在为了我们不坠落而努力。”

“什么，控制室没了？！”一听见这个消息，黑鸦立即蹦了起来。他也顾不得莱昂内尔身上臭烘烘的，一把抓住裹着他身体的毯子吼，“你怎么就一定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因为惯性还在飞行，而不是要坠毁了呢？！”

莱昂内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从头顶砸下来的章鱼触须断给打断。当然，是烧焦的，还冒着烤章鱼味道的触须。

黑鸦和莱昂内尔的身手同样轻盈灵活，他快速地向后做了个翻滚。依靠后腿稳住身体的同时，还不忘记对莱昂内尔龇牙咧嘴：“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心！”

莱昂内尔还没来得及站稳，被突然横扫过来的硕大触须撂倒。他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冲击力，让自己的脊椎不至于折断。

就算是莱昂内尔不太喜欢黑鸦，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黑鸦说得对——现在还不是吵架的时候。

东方天际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一道半圆形的光晕从云彩之间喷薄而出。就在其他人都以为那是初升的太阳时，它却高速地向着浮空岛靠近。

不过十来秒，那个半圆形光晕就来到了浮空岛上方。

竟然是失踪了的那半拉控制室！

温莎站在控制室切口的边缘，举起他细瘦的胳膊。所有柔和的光晕都从他的身上迸射而出，在这一刻，他如同星辰般，降临在人间。

在圣光的伟力之下，所有黑暗海洋深处的触须都不堪一击。圣光散发出的逛下，如同细瘦的灵质手臂，抓住了那些触须，硬生生地把它们从浮空岛上扯下来，扔回海里。

随着清亮的吟唱声，灵质手臂和触须们缠斗起来。它们不再缠绕住浮空岛，转而缠绕着温莎召唤出来的灵质手臂向着半拉控制室攀爬。

莱昂内尔看得着急，冲过去对着那些触须又砍又劈。竖琴雇佣兵团的开始被突然出现的温莎给震撼住了，所有人都张大嘴——除了没有下巴的静谧——看着如同神明降世的温莎归来。

当他们发现莱昂内尔还在进攻时，才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帮忙。一时间，喊杀之声再度响彻云霄。

温莎仰起头，张开双臂将圣光之力更多地注入那些灵质手臂。他的背后，出现了六对光翼。这景象，正如同《圣光的传说》一书当中记载的“圣光降临”那样，令人印象深刻。

莱昂内尔看见这样的温莎，不由得心生感动。他甚至顺着缠住半拉控制室的触须，一路向上攀爬到温莎身边。

现在，我终于能够站在你身边，和你站在一起。这个想法让他从心底衍生出无限的力量与勇气，就算是现在，世界上所有的怪物都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温莎猛地低下头，双手合击在一起。随着清亮的掌声，他们所在的半拉控制室好像变成了太阳。那光明，圣洁且不可直视，却又温柔得令人安心。

所有人都捂住眼睛，垂下头颅，就连静谧也不例外。

等强光散去，温莎站在站在半拉控制室边缘，太阳从他身后升起，正好停在他脑袋上。看上去就像是，他头戴太阳做做成的王冠。

神明般的少年慢慢垂下胳膊，平静地垂下眸子，凝视跪在他脚下的一切。

“艾德里安！”最咸反应过来的是莱昂内尔，他兴奋地抓住温莎的胳膊，上下打量过一番，就要伸手去抱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莱昂内尔的兴奋还没有维持一秒，他的热情就冷却了下去。温莎柔嫩的小手抵住他胸口，另一手捂住鼻子拒绝了他。“莱昂内尔，你身上好臭！”温莎皱着眉头，身体不住地向后仰，推拒着靠过来的莱昂内尔，“你怎么搞成这样？”

这时候，莱昂内尔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腥臭难闻。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只闻到淡淡的腥臭味。“我觉得还好。”他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是……很……好吧，我确实身上臭不可闻，我会洗干净的。抱歉，艾德里安。”

一时间，莱昂内尔脸上得表情都可以算得上是受伤了。温莎不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却是头一次感觉这样让他心口发疼。

“我帮你洗一下。”温莎放开手，把脑袋凑了过去，“就只洗这里，一小下！”

光线暗了暗，很快又明亮起来。莱昂内尔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是他的艾德里安，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在他脏兮兮臭烘烘的嘴唇上碰了碰。

“多……多一点，可以吗？”莱昂内尔不抱有希望地问，“就，一点点？”

温莎无奈地歪斜脑袋，清秀的眉毛扭搅成一团：“我认为你太贪心了，莱昂内尔。”

莱昂内尔无奈地低下头，探出身体看下面的海水。“那什么时候放我下去，”他说，“我也觉得自己臭得不得了。是应该好好洗一洗，但不能在这里的海水里。”

“嗯，我也这么想。”温莎突然笑了，笑得十分狡黠。

莱昂内尔抬起头时，温莎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突然在他眼前放大。然后，他们一起失去了平衡。

他们正在往下坠落，呼呼的风声刮过耳畔。莱昂内尔不明所以地看着温莎，眼睛里既有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询问。

温莎笑眯眯地抱住他打了个响指：“我刚刚在来的路上，找到个好地方。”

随着一道闪光，正在半空当中往下坠落的莱昂内尔，和温莎一起传送到了郁郁葱葱的岛屿之上。而后，他们一起掉进了温暖的泉水之中。

与此同时，还在浮空岛上的黑鸦评价道：“那么臭也抱，‘长庚星’还真是忍耐力惊人。”

静谧摇了摇头，对着他打手语说：“就算是知道这样不够好，还要抱着不放手，这才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