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湖泊(上)(1 / 2)
宁要一个完整的湖泊,也不要百分之一的海洋。
——冷星
“Mar. 11th 2014
我见到了冷旻,在时隔近五年之后。似乎除了外貌,她并没有太多的变化,还是像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着,跟我讲那日在吉隆坡机场发生的一切——她为了丢失的项链而耍脾气,然后坚决要去找,结果错过了班机。当她又哭又笑地把项链举到我的面前时,我才发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9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礼物。
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我并不知道冷旻在马航失联事件后经历了什么,可以肯定,是千汐月手下的人找到了她。只是,她似乎对此感到混乱——因为不认识的人千方百计地找寻,又将她送到我身边。而之前她明明抱着一颗警觉的心,但莫名其妙地就相信了那些人。更奇怪的是,她对这些事的记忆模糊不清,完全不像是逃过一劫的人会有的样子——深深的恐惧刻在脑海里。
我怀疑她做了什么,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去问,也不敢去问,即使我真的……那日中断的电话之后,发出的那条短信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任何回应。回想起之前蓝焯在课上的异常,还有有关他家庭出身的传闻,再联想到近日越来越不安定的,动乱的社会,以及某些被我忽略了的细节……那日在医院里,对于这件事,她似乎有些不平常的情绪反应,不止是安慰我,还包含了一点点的……愧疚?
我不想去怀疑,但忍不住,心里也落实了猜测。即使不是她亲自动手,也绝对和她脱不开关系。
我知道这就是她,一个政治家的样子。责任和权力大于爱情,我从不怀疑。我不敢去考验她,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会通过。人性太过脆弱,是经不起反反复复地折腾的。
可我还是在折腾。因为,她可以如此冷酷地不顾及那机上的上百名乘客,只是为了那个目的。因为,她可以将我,甚至连她自己都作为诱饵。如果她并不喜欢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她爱我——如此痛苦的决定都可以做出,我想,我还是不够了解她。
无论我多么能够理解本性的东西是任何事都无法改变的,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痛。这算什么呢?一个矫情的我,在无人窥见的纸页间无病呻吟?既然知道,要么愉快地接受,忘记所有关于’诱饵’的记忆,要么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可惜我既狠不下心,也学不会自欺欺人。
因为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那就是她全部的爱,一个湖泊的容量。即使全部给了我,也比不上百分之一的海洋。可笑的是,我违背了从小接受的训导,只是为了这所谓的’纯粹’,就因为它是百分之百,即使少也弥足珍贵。而选择百分之一的海洋,我明明可以更轻松。
或许那本来就是个错误,可我竟如此心甘情愿地继续下去,哪怕明知前方是深深的悬崖,也义无反顾。”
冷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合上了日记本。时针像缓慢的蜗牛爬过了零点,滴滴答答地响在寂静的夜里。她盯着它无数次做毫无意义的圆周运动,直到自己都感到厌烦,却依旧没有丝毫睡意。终于,她移开视线,最后检查了一遍手机,长按下了关机键,却又取消了。熄灭屏幕,她把它丢在桌上,然后爬上了床。
时间似乎可以冲淡一切。在那日冷星和冷旻见面之后,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千汐月专心于和庞提塔斯战斗——尽管她很清楚他背后有人在操纵一切,但解决不掉执政官,她将处处受到掣肘。至于冷星,没有再提那日会面的一丝一毫,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刻苦姿态开始学习,好似什么都不能让自己分心。
两人心知肚明,却谁都不愿先低头。
选修课正式开始了,试听周已经结束——在这点上,S大做的不错。所有的选修课都有两周的试听时间,倘若你不喜欢,想要临时反悔也不是不可。冷星和小Y在本着“搭伴上课”的原则上,从成百上千的课程中精挑细选出五门课——三门通识课和两门通选,费劲了脑汁和心血,基本上兼顾了兴趣和分数,也将学分修到了封顶。
这注定是个特殊的学期。当然,她们上课的第一天也很有意思……
迎着三月已经开始掀起热浪的风,骄阳到下午四点左右依旧在天空灼烧,冷星和小Y一路狂奔着,从百级阶梯上匆匆而下,冲上了116路公交车。
“呼……呼……我都不知道在哪一站下……”冷星喘着气,“上次去中心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我就更不知道了。”小Y摊手,“没去过中心。”
两个路痴就默默站在车厢里惴惴不安,生怕过去找不到路。在查清楚了哪一站下车之后,她们又开始把眼光投向玻璃外各种交通拥挤堵塞的世界。
临近五点,J市主干道开始变得拥堵不堪,来来往往无数车辆喷出尾气,整个城市都如同火炉一般——热浪和热气交织在一起,把春风里的三月活生生拖进了夏天。
“你说我们能按时赶到吗?”冷星将头靠在玻璃上,眼神有些疲倦,“主干道堵得厉害。”
“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小Y瞄着手机,戴上耳机听歌将自己与车内的拥挤和燥热隔离开来,“现在将近5点,我们6点半上课。”
“不过我们还不知道具体位置呢。”
“因为我们都不怎么记路。”小Y淡淡道。
上一次和上上一次,毫无疑问是千汐月包办了一切。似乎多了个电灯泡打扰她和冷星单独相处这件事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她一如既往地以马卡斯的形象出现,仪容得体,言谈举止充满亲和力。贵族的疏离和温和被她糅合得恰到好处,清瘦少年,身着剪裁精湛的西装,黑曜石般的瞳仁隐没在墨镜之下,聊天时唇角却时不时扬起一抹幅度恰到好处的笑容。她和两人轻松自在地聊天,无论是学校生活还是文学艺术都信手拈来,似乎什么都难不倒这位“富家少爷”。只是,冷星依然能发现,在某个红灯亮起的时刻,千汐月的手骨像是使上了十足的劲,仿佛下一刻方向盘就会被捏碎。
但每个单独相处的瞬间,冷星直截了当地问出“你是不是吃醋了”的时候,千汐月湛蓝的瞳仁便会刹那间变成南极千年玄冰,她扭过头去看也不看爱人的眼睛,或者直接起身去拿一本书或是一杯水,然后姿态优雅地或翻书或喝水,就是不回答问题。
冷星心知千汐月即使气得要死都有本事维持她那副千年不变的冰山面容,除非她自个儿不想继续。
然而这会儿,她连闹别扭都没了。千汐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几天来短信电话一个都没有,当然就更别提她本人去向何方了。冷星也是死犟的人,不肯先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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