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思(1 / 2)
小窗初明, 巫沼之地的早日尚未开透, 整个舍里都弥漫着极重的湿瘴之气。
黑鸦报晓。
一排穿着黑袍的蛊师低着头匆匆地穿过神殿往去礼毒奉业, 准备着明日即将到来的奉毒宴。
“咳。”李青颜是在一阵浓厚的尸毒中呛醒的。
她皱了皱眉头, 尚且混沌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此方正躺在了一方床厢小榻之上,身上更盖着一件细软的水丝织锦而成的被子。
“……”
这味儿实在是难闻。
无论是腐瘴还是毒蛊的气味。
李青颜自床上缓缓地撑着头坐起了身来,几日未有好生歇息这方睡了一觉倒觉得头重得很。
卜一坐起来, 她却是一眼看见了那个和尚。
李青颜一怔。
案上的小烛已近燃烬, 有雾瘴之风悄入殿内, 直卷起了一帘帘的金幔, 小日透过了沙砖的缝隙但照上了墙壁上的图腾毒绘, 而就在那壁诡艳的长绘下, 那个僧人正半撑着首拢着一件素色的禅衣闭目小憩着。
南栖殿的长幔经了风扰而被无声的卷起,金纱如浪,直泛着一层层细微的涟漪。
“……”
死后同穴, 倒也是不错。
李青颜久久地望着他, 此刻这和尚睡得安恬,褪了平日里的那等泰山古井自定, 倒看着亲近了些不在那般的遥远了。
也是好笑,她李青颜叱咤江湖数载,最后竟栽在一个和尚手里。
想到这里,便是不由得自嘲了一声。
掀了那层盖在身上的织锦被, 李青颜但站了起来往他那方走了过去, 她原是起了心想要捉弄他一番, 以补上昨夜施针时他说的那一席话。
——待贫僧此番为李施主施完针后,在来捉弄贫僧寻贫僧开心,可好?
昨夜,他如是说。
无奈,而又接近全然的纵容。
当真是有些不甘心,栽在了一个啰啰嗦嗦总是念着阿弥陀佛的秃驴手上。
走近了,也便将他的眉目看得更清了,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模样一般,李青颜站在了一旁打量着他,见他长眉低目,面若菩提,倒正和了他这一身素色的禅衣脱落得清淡润华。
他此番睡得深,瞧着很是困盹疲怠。
这和尚往日里警惕心全然不亚于她,断然不至于离得这么近了他还没有察觉。
“……”李青颜站在他旁边望了许一会儿,视线落在了案上的那一串古朴的佛珠上。
一百零八颗佛珠。
是那串昨夜被她扯断散落一地的小菩提子,此下,却被这和尚一颗一颗的自这南栖殿的各个小角内翻了出来在重新的结上。
李青颜拿起了那一串佛珠,小菩提子微撞,生了一阵的轻声。
“当真是一个傻和尚。”久久的望着手中的佛珠,她道。
破晓天明。
高日自地平线缓缓地升起,彻底的驱散了巫沼之中的毒瘴,沙漠的早晨是明媚的,灼目的阳光一点点的燃亮了那一片翻腾的金色沙海,直生了一层耀目的光芒。
李青颜取了床上的那一席软被披在了他的身上,熄了案前的烛,让他好生小眠。
重幔落下,全然的遮住了透石而入的早日。
李青颜将那串重新结好的佛珠收回了衣内,随即取下了衣架上的那一件的寻常丹垣女子的衣饰但坐在铜镜前微做梳妆。
铜镜里的那一张脸是一张冷绝而苍白的脸,羽玉眉淡勾,一双柳叶眸霜冷藏媚。
脸上眸中,是怎般也褪不去掩不了的冷戾,当真是难看的很。
李青颜覆下了铜镜走去了一旁取出那一柄精巧的袖剑,久久的望着这把熟悉的战友,便作“锵!”的一声抽出了剑身,森寒的剑刃正照她的眸。
这是眼下最棘手的一个问题。
这柄剑被这个和尚设了佛印,已伤不得人,更见不得血,以和尚望着她回头是岸的性子断是不肯解封,而她的功体却又极大的受制于这柄袖剑……
“真是个麻烦的和尚!”李青颜皱着眉头低斥了一句,望了一眼睡得酣恬的和尚,她沉默了片刻随即一把收剑入身藏了衣内,但往南栖殿外走了出去。
门拉开——
“哎呦!”冷不防什么东西摔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是羝火族的兀沙。
南栖殿门与里室只隔了一片屏风,怕他惊了那和尚的小眠,李青颜将他拎出来后闭了那扇殿门,“我倒不知道这沙漠的马贼也有听墙角的癖好。”
“……咳!”
被抓了个现行,兀沙免不了有些尴尬。
“没……没有的事,我就是想叫你,你们!咳,去吃早饭。”他搓了搓手,讪讪的笑着。
“……”李青颜眸色微眯。
“那个和尚不一起吗?”兀沙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他刚睡下。”
“……啊?!”兀沙像是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们干了整整一个晚上!”
“……”
兀沙被李青颜望来的眼刀直抖了三抖。
这女人是真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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