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毒(2 / 2)
那是高天石窟的五相天女壁画。
李青颜认出了那个苍狼女子跳的主场舞,翻花成浪,无数的彩绸但呈五相色,不断的串翻成象,是魔象,是佛象,是妖象,是人象,是无象。
果然不愧是极地沙漠中首望大族。
每一步每一足,乃至每一勾指每一眼神,都尽得那壁画五相天女的神髓。
“我忘了问了,你是要跳什么呢?”兀沙突然凑过来小声的问道。
李青颜抬头望着那天女舞,答道,“尚还不知。”
“不知道?!”
兀沙震惊的拉大了嗓门,也幸在他立在底座之上,只引了旁的几族注意,好在没有惊动高台座象的那些大人。
李青颜显然被他的这一番大嗓门给扰了耳,不由得皱了眉,“所以我在看。”
兀沙当真的想哭。
“你在城中劫个陌生的女人如何保证她能歌善舞?”李青颜道。
“不会我可以教啊!”兀沙哭。
“你教?”李青颜这下真不由得望向他了。
“羝火族里有会跳舞的阿嫲。”
哪怕真劫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起先兀沙便是打好了盘算将这些考虑进去了,大不了便找族里跟队的奶医来教,但是这前提是这个女人得被他们调管好,是一个俘虏身,而不是像现在,这完全是奉了个姑奶奶。
兀沙但觉得自己真是眼瞎了。
“我会一点,你不用担心。”李青颜见他一脸纠心痛色仿佛真要哭出来一样,便大放慈悲的松了口,道,“借你们进来,我自会信守承诺解了你们羝火的危。”
“李姑奶奶……”兀沙感动了。
李青颜听了这个称谓不由得眯了眼,她转过了头重新望向了高台之天,道,“当然,你要是想在一次亲身上阵,我乐得成全你。”
“不!”
火焰高起成喷。
无数的彩绸缠绵如丝,那个苍狼女子托臂生媚,纤腰但作堪堪一握,飞散成花的五色绸如天绫落伸,她但踏上了那五色绸,举起了怀中的那一把匕首对向自己,开始剖疾奉血。
那是被巫沼人视为毒害的暗离,血,一点点的从破口中迸出。
流向了彩绸,滴下了巫沼神台的主心蛊沼池。
那是止夜神。
巫沼人所至诚信奉的神明。
跳完了那一支舞,待五色绸被血染遍后,那个苍狼女子便纵身跃下了那方生蛊之中。
这难道就是血祭?
李青颜眸色有惊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一件事,在所有的巫沼人眼中,身体内的血,是藏毒怀害的暗离,剖血,便是去毒,如此般蛊了人心又哪里需要另设血祭?
“无妨,她没事的。”兀沙说道。
“所有人皆作如此?”李青颜问。
“但看你想求什么,苍狼近来水脉有竭,族中更生了一场瘟,死了不少的人,所以这一献,算做大奉。”
果不其然,纵身投入生蛊池中的苍狼女子不久之后便从蛊海之中走了出来,犹如新生一般。
飞鹰台游去了她的脚边,将她重新送回了苍狼的族台之上。
悬浮台游动之下但自李青颜眼前流过。
李青颜视线但顺着这方游过的浮台走去,眸色便是顿生了一冷,只一眼,她便能全然看出,这个苍狼的女子与之前已是全然不同。
即使形容胜新,但是那眼神却无光如儡。
兀沙看着她神情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便只当她一介外域人接受不了,道,“这个,我们羝火小族向来没什么求的,只要不获罪便做万幸,所以也不需要你这样,那刀子划着还是挺疼的,虽然沙漠里的老人们都说,滩了生蛊海便得了永生,但我还是觉得……”
“……”这巫沼之门究竟藏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李青颜不知。
昔年顾白戚入身巫沼之门,受罪如斯,却还是让这巫沼之门存了下来,端不似他的性子。
李青颜怀揣着那把给献礼的礼刀,眸色微动。
“这刀,我可割他人?”她问。
“……啊?”
“既然奉毒去疾,那我将这等机会送了他人不可是善事?”
兀沙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他想了想,确实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你要给谁呢?”他问。
李青颜把玩着那把匕首,却做笑了笑。
巫沼之门的美人向来不乏。
本次奉毒宴做为新献礼的女子只有四人,李青颜以指腹抿着匕首的刃锋,她此来,只想一探三年之前的事宜与踪迹,当不宜另生其它事端。
而巫魖如此人,想要征服他,便断然不只是这如往常一般的奉毒,他可是见惯了这等场面的。
这是一步险招。
李青颜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十三蛊首起步向他同攻而去时发的那一波攻势,虽然不曾细问,但在这等以强为尊的地方,战斗,想必是最能挑衅对方的一种行式。
更同样,是最能愉悦对方的一种行式。
——她要奉的,便是这巫魖的血。
万尘落下。
李青颜穿着那一身红纱披铃的舞姬服闭目等待着,高台之上钟鼓不断,高呼如翻涌的浪一般一声盖过一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甚至于连身体都已经丧失了那一份记忆。
飞鹰台石落了下来,端在她的面前。
李青颜睁开了眸子望着那一座连着韧丝的古图腾高台,随即起步,便作缓足走了过去。
“铃——”踝上的铃声轻响。
“羝火一族的生死就看你了!”兀沙小声激动着说道。
李青颜踏上了那方悬浮台上,但睁开了眼睛,脚下的蚕丝不断的收缩着,牵引着石台不断的往主座靠拢过去。
鬼火照面。
照见她一身的红纱与金光,绘上了她的眉目,勒画了她的身形。
有一羽冥蝶忽落在了她起手的指尖。
赤焰的母火全然照明了她的容颜,一瞬之间,整个巫沼的人皆数惊愕的站了起来望向了她,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金蚕台上倚坐于白骸骨座上的人似有兴趣的勾唇一笑,有见凉薄。
“那——那不是——”
“怎么可能!”
兀沙一时不明白这满场的惊愕是为何意,只觉着提心掉吊。
悬浮台近了,更近了。
满坐的人一时皆作得惊的发不出一丝声。
那样的眉目,那样的脸容,那样的身貌,与那高奉的月兰之神何其相似!
“咚!”蚕丝牵黏收缩之下但连上了两方座台。
蚕丝凝固。
万簌无声之下,李青颜但睁开了眼神色平静的望向了眼前倚坐在白骸骨座上的巫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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