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2 / 2)
李青颜犹然不信的望着他,良久,语有促狭的嘲了他一声,“我就说了,可不是一个花和尚。”
明灯见她自来不放过任何打趣自己的机会,一时不由失笑,合掌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李青颜本还想继续笑他,目光正望着不远处的人海之中,对上了之前往城中取鲜果时遇见的那个人,对方隔得远,只向她一颌首,一双手无声的比划了一个暗语。
——人已到,在城中,兀火已经离开往下城西口咕噜泉。
她来沙漠之地并非是莽撞而至,只是虽有布线却多半是借由着别人的手,唯有此人,是她唯一一个暗藏在深际不曾动用的底牌,亦是绝对忠于她的人手。
传完了消息,对方便当即离开了。
李青颜神色不动。
“李施主欲备下一步如何做呢?”明灯突然问道。
“并无想法。”李青颜取了一粒紫晶晶的葡萄,剥了皮衣,如是说道,“怎地突然问起这?”
明灯望着她,“贫僧是不想李施主如法炮制,遇上诸事一如之前那般将我藏身而孤身犯险。”
李青颜尝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又取了一粒剥着,语似随意的说了句,“听得出你在怪我。”
明灯只是望着她不言。
李青颜放下了那一串葡萄,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道,“我确实没有诓你,往下我的确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如何出了这大漠回到西准,只是这沙漠之中的路实在是凶险甚极,我是吃过亏的,可不得在吃一次亏了。”
“去了西准又欲要作何?”明灯问道,“此时离三月之期尚有大月。”
“自然是先藏身起来在伺机谋事。”
“藏得何处?”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李青颜取了手布拭了手却是笑了起来,“我若没记错的话,菩提寺似乎正巧就在西淮远郊的哀生山上,虽不作西淮之地,但却近西淮之中,不如我就藏在这菩提寺里,想必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明灯望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在说笑还是真作如此。
菩提寺是国中第一寺。
确实无人能想到有魔教的人藏身在那里,因为当凡有魔物接近,镇门的十八罗汉是断不会袖手旁观的,更莫说是藏了进去了。
“虽然是座和尚庙伙食住宿想必都是寡淡陋简的很,不过我也不挑剔的,就住你那里吧。”
“李施主……”明灯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李青颜仔细的欣赏了一番和尚此时的神色,最后满意的笑了,“这话方是诓你的,我既敢去西淮自然有准备,毕竟我此番赴约是为救人而非是去送死。”
“李施主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明灯抬头望向了她。
“和尚,江湖中的事,你知道的越少于你便是越好。”李青颜没有答,只是语字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松软之意,见明灯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李青颜却是起了身,道,“我在去备些水,无论往后作甚在这沙漠之中当真是身上万万不得离了一囊水。”
明灯虽然感觉不见得敏锐,但是却也能察觉到了近来李青颜有意无意的在避开他。
“李施主。”明灯叫住了她。
李青颜停了脚。
“李施主亦可以将贫僧视做江湖人。”明灯站了起来。
李青颜闻言不由得笑了,她转过了身望了他一眼,望着他一身禅衣僧履香印佛珠,“你这样的和尚做什么江湖人。”
“为李施主是江湖人。”明灯立在她的面前说道,“所以贫僧亦做江湖人。”
寒夜里起了风。
直吹起了一层层泛着白月的黄沙,李青颜站在他面前久久的望着他,一惯能言善辩八面玲珑的她,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胸口盈盛着满怀的暖意,但许是盛得太满了,此一时竟觉得感了一番莫名的苦涩。
为这个和尚的痴。
大漠的月照上了他的那一身素色禅衣,卜一时他立在了那里,虽然僧衣见尘染了不少的风沙色,但周身却仿佛透出了莲华之色。
李青颜曾在他浅眠中附耳轻语,道,如若我真的爱上你,我一定会不折手段夺了你的心。
夺心。
将他彻底的从那高高在上的净土佛坛之上拉下,拉至地狱与她一同沉沦,与她一同崩坏。爱是自私,只为她爱上了他,便想要自私的要他,要他的爱,要他的人,哪怕不惜彻底毁了他。
她曾经如是的想着。
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天,她却发现自己与所做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全然背道而驰。
越爱,她越是不忍心,舍不得,做不到。
越爱,她越是容忍不了他受伤,他难过,他流血,他被人欺负。
越爱,她越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而她,是一切痛苦与危险的源头。即使他能够轻然的说道,是祸亦是缘,但那是她最怕的,身边的人,因由她而累罪,因由她而遭祸,甚至,因由她而惨死。
让她如何做的到,将这样好的一个和尚拉至那无边深渊,只为作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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