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猫(2 / 2)
蒲净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从何说起,还是蒲净为了缓解尴尬先开口:“杨瑜一案可有眉目?”
霍卿道:“有的。蒲兄,其实我想问,今日你是不是拿到了金莲馆的订单?”
蒲净点头。若非那份订单,他们也不会去缉捕马莲莲。
霍卿略一思索,“你可否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地方很蹊跷?”
蒲净被他说得一愣。若说蹊跷,自然有许多,只不过蒲净认为查案时人容易疑神疑鬼,常将凑巧的事联系起来强加因果,没有证据,只凭主观臆测,其实对办案不利。因此对照过马莲莲的笔迹后他没多想,加上担心商雨辰,便立即出动增援。
现在回忆孙掌柜来时的情形,确实有些地方不对劲。
孙掌柜拿来订单,指名要找“舜华族的侦查官”,蒲净问为何将此事通报给他这个副手,孙掌柜说老板只记着蒲净的相貌。可孙掌柜……明明记得此案主侦查官姓“柳”。
如果蒲净是这位孙掌柜,可能会直接求见“柳长官”。即便误将蒲净当做首席侦查官,在记得另一位侦查姓“柳”的情况下,若非为了隐瞒什么,也不会说只记得蒲净的相貌。
最巧的是,孙掌柜来的时候,霍卿刚好不在。就像……贺老板刻意不想让线索落到霍卿手里一般。
如果查订单就能捉出马莲莲,昨日他和霍卿去金莲馆时贺老板为何没给他们看订单?是忘了订单这回事,还是根本不想让霍卿拿到线索,亦或是其他缘故?
蒲净心中一紧:“……霍长官,当初咱们去金莲馆,你为什么说自己姓柳?难道是不想让贺老板知道自己的身份?”
霍卿愣了愣,“倒是有这层缘故。柳焕煜是当年雨辰案子的书吏,那时刑署负责此案的人多半向着贺咸,即便是个书吏也能套上层交情,我这么说好赚他配合调查。”
的确……贺咸以为霍卿是当年的书吏时,即刻献上碧螺春,还赠了上好丝绸的手帕——那手帕此刻还在蒲净怀里揣着。
蒲净登时觉得千头万绪,越想越头疼。霍卿见他这模样,道:“好生歇一歇,明日再想不迟。”
二人再说了几句,蒲净终于决定回栖眠阁休息。霍卿去院子里舀水洗了把脸,站在地上望天。这是个大阴天,灰蒙蒙的天,遮住大半个月亮。
树丛下趴着一团雪白的东西,小小的脑袋缩在毛绒绒的皮发里。
霍卿一愣——狐狸?
像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一般,毛绒绒一团里冒出个头,尖尖的耳朵,细长的胡须。和霍卿对视一眼,滋溜拔腿就跑。
原来是猫。霍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办狐妖办得魔怔了,这猫个头比狐狸小了不知多少,他竟也能联想到。
又站了一会儿,他准备回戒律房看看马莲莲的状况,走到半路,撞见给马莲莲疗伤的徐医官。徐医官四十岁左右年纪,留着长胡子,提溜着巨大的药箱,满面慈爱。徐医官刚刚在为马莲莲医伤,中途要去取点工具临时出来了一趟。二人打了个照面,一同往戒律房去。
霍卿向徐医官询问伤情,徐医官皱眉说不太好,伤在要害。离戒律房近了,徐医官突然低下头,打开自己的药箱,皱眉翻了翻。霍卿问缘故,徐医官边找边道:“这箱子怎么突然变轻了……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又找了半天,“奇怪……没少啊。”
东西没少,二人继续往里走,霍卿似察觉了什么,时不时回头,瞥见一团雪白的影子。
又是它?
霍卿没有做声,继续和徐医官往里走。那毛团越发胆大,原本躲躲闪闪,此时离得更近了些。待霍卿打开戒律房的门,刻意将门虚掩,留了一道缝,吸引徐医官背朝门。毛团小心翼翼地钻进来,滋溜躲到墙角尿壶后面。
霍卿继续装没看见,却时不时往那后面瞥。待徐医官替马莲莲上完药包扎好,二人一同出去,霍卿刻意动作慢些看那毛团会不会跟上,结果没有。
将门锁了,送走徐医官,自称有点事多留片刻,折回戒律房,把铁门上的小窗拉开道缝往里瞧。
毛团蜷在马莲莲榻上,雪白如练光洁蓬松的毛,映着月光的碧蓝的眼——不是狐狸。
马莲莲干巴巴地躺在榻上,原本一张脸生得妩媚刻薄,失血后妩媚没了,只剩刻薄。白猫乖顺地趴在马莲莲身上,钻进被窝,忽然长长“喵呜”一声。
白猫深更半夜看望受伤的马莲莲,这猫的确成精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小猫从马莲莲被窝钻出来,在地上扑腾了一阵,进入了霍卿的视觉盲区。霍卿又等了一阵,见猫咪没再有什么动静,唇角扬了扬,离开戒律房。临走时嘱咐外面的狱卒,今夜要特别小心,除有特令的官员外,一个人,一只小动物都不能放行。
天蒙蒙亮不久,霍卿估摸着蒲净应该缓过了些精神,准备将昨晚的发现告诉他,于是去栖眠阁找人。栖眠阁睡着的人还挺多,多半是值夜的官员和昨夜出任务的法师,杨瑜的父母已被另安排到其他客栈了。祝融背上有灼伤,缠着纱布半裸肩背趴在席子上,身边却没见蒲净。
霍卿轻轻把祝融摇醒,祝融没好气地迷糊道:“他?昨天半夜出去了,说有什么线索要查……没跟我多讲。”
霍卿怕去晚了小猫被旁人发现,只得自己去戒律房,狱卒放行,他取了钥匙,开门后立马关上,放眼望去,床上没影,再望角落——小家伙又蜷在尿壶后面。
霍卿轻咳一声,上前把小家伙拎出来,猫儿扑棱了一下,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你不是普通的猫吧,能否告诉我你是谁呢?”霍卿歪着头看他。
霍卿将猫儿凑到鼻尖嗅了嗅。
这间牢房经过打扫干净得很,马莲莲昨日刚住进来,昏迷一夜,没用过厕具。猫儿身上有股草药味,估计是躲进徐医官的药箱时染得。除此之外,还有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马莲莲身上也有,是马莲莲家大堂房梁上那种腐蚀性极强的水晶球味。
霍卿闭上眼,继续闻了闻。嗯……隐约有股熟悉的香味。
所有人都说霍卿的鼻子比赤奴的鼻子还灵,赤奴闻血识人,霍卿闻香可以把你一日三餐吃什么都抖出来。当初刑署海募官员候选人时,有一项考题,是将五十种不同气味沾在布料上,让候选人将之与标签分别对应。刑署的考核一向变态。有三个标签分别是:新贡碧螺春,放了一个月的碧螺春,放了一年的碧螺春。还有三个标签分别是:香油,黄豆油,玉米油。而霍卿,竟然一个不差地把标签填对了。
霍卿盯着猫儿,忽然笑了,“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吃鸭血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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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忘设存稿箱致歉OTZ 今天字数比较多,下一更6000字,周日晚20:00。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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