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2 / 2)
庭安瞅着狗娃,一脸嘲讽。
狗娃嘴一撇,又要哭。
真真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
庭安顺了顺气,摸了狗娃头一把,说:“走吧,给你爹说声,今天跟哥去耍了,晚些时候你和麻幺儿玩腻了我再把你送回来。”
狗娃在自家凶巴巴的爹和麻二娘家的麻幺儿之间权衡了一下,果断做了选择,见色忘义地把爹忘在一边,边思忖着今天给麻幺儿捉个哪样的蛐蛐边兴高采烈地给自家家长报告去了。
“谢了,过来领救济粮的就不说什么请你吃饭了,走了。”庭安等回报告完毕的狗娃,拉了他,挺了挺腰板,又被肩上两大袋粮压得实在没法挺得“立如松”,心里小声地叹了口气,落下这么句话回头走了。
他走得飞快,生怕自己一个甩尾又回头冲着那堵叫周一尘的南墙撞了过去。
自己到底是没能假装成一个长得像庭安的陌生人,庭安自嘲地想,刚才还想着把自己抹上烟灰,如今看来还好不是,要不然这一跤真能摔得他在周一尘面前无地自容。
但他又想,其实尊不尊严的,在周一尘面前真的算不得什么,毕竟当年他在这人身上耗光了所有,尊严自然是早就递给人脚下践踏过了的,出丑败像的事他做得太多,是时间隔得太久,忘了那人早对他这副不要脸不要皮的贱样嗤之以鼻了的。
那最后自己那句话又算什么呢?
是不是又是有意无意在这人面前充大尾巴狼,非要留下点自己知道、自己存在的痕迹呢?
庭安面上风轻云淡,内心戏演得痛哭流涕,看戏的人只有他自个儿,看得一会哭一会笑,最后在心里最痒痒的地方一戳,给自己这面朝黄土的重逢盖了个殷红的戳,题着“丢人现眼”四个大字。
他又想,自己走了这么远了,那人到底还是没开口叫住自己。
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的想念和反思,在看到周一尘的那一瞬间,统统变成了不值一提的昨天,挂在嘴上的“放下”也顺手直接喂了狗,似乎对自己要放不放的窘迫姿态唾弃之时还在昨天,见到这人,自己又没骨头地心动了,如果人类没退化掉尾巴,他在人群中瞥见周一尘的时候尾巴就已经摇得快上天了。
但其实放不放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们又遇见了。
这个原本以为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的人,竟然神迹般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狗娃被庭安牵在手里也不老实,左奔右突地险些又把他绊个跟头,险险稳住,伸手给了狗娃脑勺一栗子:“把粮摔了回头就把你炖了吃。”
狗娃不以为意,给他扮了个鬼脸。
“……”
呸,狗都嫌。
一直到把一路折腾得鸡飞狗跳的狗娃送去麻二娘家,又在麻二娘“今天穿得太少了”的唠叨声中把领的粮都安放妥当,扛着自己的粮食袋回家的路上,庭安的思绪都没能从村头和陈年的往事中间飞回来。
“呸。”庭安狠狠啐了自己一口。
“没出息。”
只是嘴上虽然骂着,放粮的手却一顿,又收回来颠了颠。
果真是多了一碗饭。
像是着墨的笔尖在清水中一点,情绪像墨迹一般顺着水流四散奔去,渲染了一整个池子。
因为来历不明的这一碗饭,笑意从心里慢慢漫出来,爬上了嘴角,又晕开在眉梢。
周一尘。
这三个字在心里熨烫了一百遍,庭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久违的情绪,大概是开心。
又兴奋,又苦涩的,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笔名自杀重更的,求个好数据,谢老板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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