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2 / 2)
自成体系的一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但就是这两孩子现下闹得再怎么凶,也没法让庭安不注意到旁边路上过来的人。
应该说,他答给狗娃那句“刚睡着了,什么事”,睡着是假,走神是真,从那人出现在路尽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不长腿地瞟了过去。
饭是没得请,人该来还是得来。
周一尘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本是去城里追踪一逃逸几月的邪祟,在酒楼里被哪个大盗不留痕地顺走了银两,不得已在酒楼当杂工抵那一顿饭钱,老板娘虽说是不打算放口饶了这顿饭钱,但周一尘工做得实在是比她手下那群小二认真太多,从一开始发现他吃霸王餐的咄咄逼人到后来性子软下来,听闻周一尘追踪的路线,合计了一下公榜上贴的发粮短工招人,叫来周一尘,算了工时小费,这趟走完便是结了。
这发粮的地方离他原本预计好的路线不远,发完他继续做他的逍遥散人,不必回去了。
竟没想到会路逢故人。
庭安是他老的不能再老的老相好,少年时候第一个上心的人,但最后两人分开的场面实在是不大好看,周一尘撇下一句“莫要再纠缠”从庭安生活里彻底消失,原本自己四方游走惯了的,因这出乎意料的一段感情在涧城逗留了很久,要走的时候他是真觉得无何顾忌,时逢南方闹水鬼闹得紧,便打包了行李一去不返。
水祟处理妥当,遇上谈得来的三两好友,云游四海,忘了这段事,等后来听闻庭家变故,已经是风波过后,回到涧城庭府只剩下尺椽片瓦,向路人打听,也只得到个模棱两可的囫囵故事,又听得传言,说是庭家的大火没找到凶手,找来作法的方士看了情况只是摇头,说了句“这府莫说人,土都死透了”飘然离去,有不信邪的来作阵,庭府葬身大火的数十人竟半片魂魄都没留下来,更邪的是,这作阵的散人当日晚上独自离开了客栈,第二日在城郊一个孤坟头上找到,已经是焦得看不出人样了。
自此,这地方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焦黑的土地并上烧残的废墟,被贴上封条,再有人提起,那再不是城中最有名望的庭府,而是人人避讳着的“死府”。
周一尘打听过庭安的下落,只是没有结论。
没人听说庭府那天有谁逃离生天,尸首抬出来清点,二十六具,与生前庭家的活人数刚好对上,说得隐晦,是告诉他庭家小公子,应该是没了。
可就是那个应该没了的人,出现在了这荒村,拿着麻布口袋,找他要粮。
当时听闻庭安没了的消息,他消沉过,而今遇见,久违地正眼多看了庭安。
曾经不喜欢了的人,却兜兜转转,让他生出了一种“失而复得”的舒畅感。
更何况,就像狗闻着肉香,周一尘从这人的出现嗅到了当年庭府命案的阴谋,忍不住想把人揪过来问问真相。
算盘是这么打的,但看到树下的庭安歪着头看打闹的小孩子,笑呵呵的模样,他又问不下去了。
当年这人掏出心肝给自己,自己不但不收,还算是撒了把冰碴子在上面碾了一把,不负责任地走了,隔了这么多年猛地遇见,自己开口便是打听当年庭安的血脉亲族怎么没的,搁谁听,都得骂上句“王八蛋”。
哦,庭安之前骂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真不假。
于是他无视了庭安有意无意飘过来的视线,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只是作者无情,听者有意,周一尘脚没走两步,心下却迂回百转打了一万个弯的心思,放庭安眼里,就耿直得有些无情,他想,这人应当是见了自己盼着他的模样,不想再被纠缠上,提着裤子赶紧跑路了。
躲灾似的避着他的心意。
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想收下。
罢了,自己也不是第一天受这般对待,早早就打了预防针,写了结论,不过是不爱了,给不爱的人强塞心意,不是什么戏文里的“情深义重”,反而是给人没来由的负担。
喜欢的时候或许有义务回应他的感情,不喜欢了,便多一个眼神也是累赘。
庭安没趣地吹了会口哨,想了圈自己的反应,对比起刚分开那会撕破脸地吵闹,现下也算是对得起自周一尘走后他波澜起折的经历,自己总算是从当年那个红着眼圈咄咄逼人的少年稍稍长成了能云淡风轻的大人。
一声不吭捞了狗娃,打算把小屁孩赶在天黑前送回刘家,两个小孩的抗议都充耳不闻地隔在耳朵外面。
盯着那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麻幺儿觉得,庭安哥哥今儿个一会苦着脸,一会又眉笑颜开,应当是大人们口中曾提过的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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