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2 / 2）

你不是说要把笑话你的人都给打趴下吗？你这个孬种，起来打啊！

黎明眼角发红，额头因长时间用力而滚落一颗又一颗汗珠，整个脸湿渍渍的，竟是分不清那上面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毅......

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睡下铺吗？你醒过来我就让给你好不好？

醒醒啊.....拜托......

......

许久，黎明终于心力交瘁，跌坐在地，双手通红，止不住地发抖。

“节哀顺变吧，黎明，也许这就是毅的命......”耳边传来劝慰声。

但黎明显然没有想节哀顺变的意思。力竭的他不知为何又爆发出一股狠劲儿来，猛地起身揪住说话人的衣领，满眼通红道：“命？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眼前，现在不咸不淡来一句这就是命？”

那人的衣领被黎明死死拽住，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瞬间竟有一种即将被勒死的恐惧感，哑声道：“救.....救命.....”

黎明又瞪他一眼，这才松了手，借着力猛地将他向后一推，冷冷道：“你也知道喊救命？你不是信命吗？怎么也要救？”

被推得踉踉跄跄了几步，撞上了墙，那人才终于站稳了身子。虽然刚刚险些被一个不小心掐死，但他竟没有生出丝毫怒气，只是轻声叹气。

黎明见状，拳头紧了又紧，一拳擦着那人的脸砸在墙上，血慢慢从墙与拳头的缝隙渗出来，沾染在白墙上，触目惊心。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黎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

.

“所以，毅被掐死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站着看？嗯？乐人？乐而助人，与人，善人？”黎明给躺在地上的毅一点点擦掉脸上的鞋印，头也不抬，但乐人似乎能看得到他嘴角那抹嘲讽。

“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是白发人......我已经为他做过祈祷了，他为白发人而死，神会善待他的。”

打从记事起，他们三个就总在一块儿，一起吃，一起玩儿，连睡觉都要紧紧挤在一起，搞得饲育员老是担心他们会在睡觉的时候憋死。等稍大些，他们便一起参加公民培训，一起得名大典上取笑对方的名字，一起申请同一份职业，一起纠缠管理员好让他同意把他们三个分到同一间寝室......这些，原来竟比不过一句“毕竟是白发人”？

因为所有的人都说，黑发是下贱的，是被神抛弃的，黑发人天生便该服从白发人的命令，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净化，好去赎那生为黑发的原罪......所以它便成了真理，容不得反驳，也不许被质疑。

“哦？白发人啊，那怪不得，没错，是我们有罪。”黎明起身，笑道。

乐人本想继续辩解，但瞧见他那神情，似乎已经消了脾气。犹豫片刻，他上前道：“给他阖了眼，送去神殿归无吧。”说着，便伸出手去。

半空中的手被另一只手挡住了——“让他睁着眼。”黎明道。

“可，可这不合规矩，神......”

黎明皱了皱眉头，嘴上却仍挂着微笑：“神？《神启录》里有规定这种事吗？你难道想剥夺毅最后的心愿吗？”

乐人的嘴张张合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黎明打横抱起那具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双腿因吃力而微微颤抖，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失力跌倒。但黎明一步一步地向门外挪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怀中躯体的重量。

乐人怔在一旁，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扶一把的时候，他听到黎明好像对他说了一句话——“这次我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朋友。”

似乎，又不是在对他说。黎明应该是在对毅说吧？毕竟，黎明不仅失去了毅这个好朋友，还失去了一个工作上的好伙伴，一个祷告时的好信徒，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乐人这样想道。原来......黎明是因为失去朋友而感到孤独吗？乐人恍然大悟，冲着那个背影喊道：“你还有我呢！不要孤独啊！神不喜欢的——”

.

.

“黎明啊，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把毅送到神殿去吧，神不喜欢迟到的孩子。”乐人在旁边反复踱着步，看起来有些不安。

此时，他们正处于一个略显拥挤的房间内。房间里有连在一起的上中下三张床铺，除此以外，便只剩一条狭窄的小道，堪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毅被小心安置在最下面的床铺上，已经被换了另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如果只看脖子以下的话，完全不会有人想到这已经是具尸体。但接着向上看去，单单是脖子上的勒痕便让人很难忽略真相。

“再让他在这儿待一晚吧。”黎明在毅的脖颈上盖了一条毛巾，不动声色地说道，“乐人，有些事我认为我需要和你谈一下。”

“可毅......”

“就是当着毅的面。”黎明抬头凝视着乐人的眼睛。

“......那是我们最后一条毛巾了......好吧，你说。”乐人叹了口气，又往床上仔细瞧了瞧，发觉并没有自己的位置，只好盘腿坐在了地上。

黎明平复了下微微扭曲的神情，问道：“你当真认为我们黑发人就比白发人低劣？真心的？不是逢场作戏？”

乐人瞪大了眼睛，诧异道：“难道这还有疑问吗？‘愚者生黑发，智者留白发’，《神启录》里说得很明白啊。黎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乱说，神会生气的。”

黎明的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起来，“可你也是黑发人啊，难道你连自己都要贬低吗？”

“这......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呐，虽然我们是黑发人没错，但我们也不能这么包庇自己啊。”乐人轻声劝说着，心中却不免难过——没想到自己的朋友竟然会这种可怕的想法，更糟糕的是自己居然没能早早发现，害的这只迷途的羔羊跟着恶魔越走越远了......

“就凭那所谓神的一句话？我们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当一辈子垃圾？！”黎明眯起眼盯着乐人，原本撑着床的手攥成了拳头。

乐人一听，吓了一跳，紧张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对神的大不敬！别说了，快别说了，你今天是受刺激了，睡一觉好吗？睡醒了就好了，睡醒了我陪你去跟神道歉，神会原谅你的，会原谅你的......”

黎明深吸一口气，如同做最后挣扎般问出了最后一句：“如果让你选，毅和今天那个白发人，选一个，你让谁活？”

“这......神更喜欢白发人......”乐人舔了舔嘴唇，半晌，却不见下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黎明突然笑起来，笑了几声，又猛地止住了，转而换上一副冷漠的神情，“不敬便不敬吧，我不需要他的怜悯。”

“黎明！”乐人又急又气。

“别说了。”

“你......”

“别说了。”

“我......”

“请你出去。”

乐人起身叹了口气，推开半掩的门走了。

他不能让黎明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

.

“......对，那小子说不能看着他朋友这么堕落下去......我已经给您传过去了相关录音.......什么？您要过去和他住在一起？！......空出了一个床位没错，但您......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所有的章节都这么丧的，不然我也受不了~~下一章会缓一缓，第三章开始有萌点出现~

第一次发文，大家多关照啦。以及，请把各种意见建议砸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