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府八问（1 / 2）

程茂林看着呆滞的躺在床上的程婧, 心中又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p>

他知道现在程婧连听他说话这种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但是他还是想抱抱她，安慰她。</p>

出身高贵又有什么用？程茂林这短短的一生, 大部分时间都活在别人的欺辱之中，堂堂男儿，居然还得靠年幼的妹妹保护……</p>

大概这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事就是保护妹妹而死吧。</p>

程茂林叹了口气, 找了个地方坐下，也学着程婧发起了呆。</p>

他的手中，还紧紧的攥着南飞给他的玉珠。</p>

刚死时，他三魂七魄离散，失去了神智, 只知道要往东方去找人。这一路上，若不是有这功德珠温养，他怕是也想不起所有的事来。如今再回头想想，那个人……不，她显然不是人，所以说，她是谁？为什么会把这颗珠子给他？这颗珠子又到底有什么用呢？</p>

程茂林的心中，可以说是疑虑重重。</p>

可也不由得让他多想，因为秋静淞回来了。</p>

看到秋静淞进门，知道她是去哪里的程茂林挺高兴的迎了上去, “你回来啦。”</p>

秋静淞自然是看不到的。她把厚袄披风脱去, 快步走到了床前, “婧儿，可是醒了？”</p>

程婧揉了揉眼睛，看着秋静淞委屈巴巴的说：“皇兄，你回来啦？”</p>

“嗯。”秋静淞一边点头一边把她扶起来说：“我给你把大夫找来了。”</p>

程婧坐起来，看着在纱帘外站着的人打了个激灵，顺势往秋静淞怀里一缩，“皇兄，我害怕。”</p>

“没事的。”秋静淞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让他给你看看，待会儿你就好了。”</p>

说罢，她低头把程婧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抬头说了一声：“先生，请进来吧。”</p>

听到这句话的钟一杳却没有动，相反，他还疑惑的“咦”了一声，“徒弟，你这房间里怎么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多了几分晦气？”</p>

程茂林一愣，立马起身离钟一杳远远的。</p>

不知道却有其事的秋静淞还以为钟一杳在骂人，她冷笑了一声，“这不还得是托先生的福？”</p>

钟一杳一听她这语气，心想坏了，“哎呀，我不是在说你妹妹，我是说这屋子里阴气很重，有邪祟。”</p>

“邪祟？”秋静淞四下望了望，“哪里来的邪祟？”</p>

钟一杳皱着眉，扯了扯胡子，“你居然都感受不到这个……那你是怎么破了我的问心大阵的？”</p>

秋静淞又是一愣，“你说什么？”</p>

“哎呀。”钟一杳拉着衣摆进来，在秋静淞跟前站定，问：“你们来醅阳的路上，是不是进过一间破庙？”</p>

秋静淞恍然大悟，“那个阵是你摆的？”</p>

“对。”钟一杳耷拉着肩膀说：“我本来已经把凑齐阵法的五行之术毁去，可哪成想被你们……”</p>

“我等入阵之时，你可是就在旁边？”</p>

“怎么可能？我是在阵中留了东西才知道你们触动了阵法，当时我正在拼命往回赶呢。”</p>

同样听到这话的展正心想到那晚巡夜时听到的动静，抬头瞟了离巧一眼。</p>

原来是他们。</p>

至此也算弄明白了一些缘由。秋静淞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突然提到那个阵法是为了什么？”</p>

钟一杳说：“破阵之人，是不是你？”</p>

“算是吧。”</p>

“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p>

秋静淞抿了抿嘴，说：“你那个阵，由五行组成，破阵的关键自然也是五行。我身处的幻境，不管怎么变化，周身都逃不开五行的存在。我发现这点后，便以【木】为点，辅天干地支计数之法，守住本心，不消半柱香的时光，便从阵中而出。”</p>

“你就没有看到别的？”</p>

“所见之处，皆是出城的景色。”</p>

钟一杳更加想不通了。</p>

他自问自答：“你知道什么何为问心大阵吗？身处阵中的人，会看到自己毕生最为恐惧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是他心底最害怕的东西，都可能在阵中看到。”</p>

程婧担心程茂林的安危，所以她在阵中看到了程茂林的尸体；冯昭害怕被人否认孤立，所以他被封闭在一片黑暗之中；进入阵法二重的展正心害怕往事，所以他再一次见到了姐姐的尸体，若无秋静淞相助，他后来也会被心中的“小姐”害死。</p>

钟一杳是为了阻挡崔文墨派来的杀手才会摆阵，为了自保，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死于心魔，杀人无形——这就是问心大阵的威力。</p>

而秋静淞，本来也会像程婧那样看到全家人的尸体，跟着母亲一起坠崖，再在奉阳秋府中，像展正心那样被玉书言亲手刺死。</p>

可偏偏，她看不到。</p>

她不仅看不到，还坚持本心，找到了出来的路。</p>

秋静淞现在才明白当时自己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她倒吸了口凉气，问：“所以说，我是因为什么才会看不见那些的？”</p>

钟一杳沉吟一声，从口袋里抓出来一个东西。他把拳头在秋静淞眼前晃了晃，然后松开，问：“你能看到吗？”</p>

秋静淞一脸莫名其妙：“看到什么？”</p>

钟一杳“嘿嘿”一笑，又问程婧：“小公主，你看到了吗？”</p>

程婧点了点头，说：“你刚才的手心里，有一股黑气。”</p>

“是鬼气。”</p>

被“鬼气”呛得直打喷嚏的程茂林弓着身子抱怨道：“好臭。”</p>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钟一杳“嗯”了一声，“这鬼生前大概十多年没有洗过澡吧。”</p>

两姐妹不失时宜的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p>

程婧细声细气的说：“你随身带着这个做什么？”</p>

“我是道士自然得抓鬼啊。”不然这一路哪里来的钱呢？钟一杳在空中虚拽了两下，又握着拳往口袋里塞了塞。拍拍口袋里那些吃饭的家伙，钟一杳抬头道：“徒弟，你知道你为什么看不到这些邪祟之物吗？”</p>

秋静淞当然不知道，她也想知道，所以她神色十分恭敬的说：“还请先生赐教。”</p>

钟一杳没有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直接给她解释道：“俗话说，人有七窍。这其中，双眼便是灵窍。这世上，大部分都是从一出生就开了灵窍能见鬼物之人，只有少部分人像你一样灵窍未开。”</p>

程婧有些担心的抓了抓秋静淞的胳膊，“灵窍未开，是不是有点不好？”</p>

“并非如此。”钟一杳正色道：“民间常言鬼怪会吸取人的阳气，其实就是因为开了灵窍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若灵窍不开，不仅身体中精、气、神三元能比别人快两倍的速度运转，灵台也会更加清明，这正是百鬼避道，邪祟不侵的体质。”</p>

说到这里，也不难明白为什么秋静淞会看不到自家的灵仙南飞了。</p>

只是展正心有些不明白，“不仅看不到鬼怪，连灵体都看不到吗？”</p>

灵仙身负世家功德，相当于半仙，可不算邪祟之流。</p>

“那些对灵窍未开的人，都算外物。”</p>

更何况，秋静淞本身就是一个不信鬼怪，不敬神佛的人。</p>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那也没有必要再闲聊下去了。秋静淞起身，对钟一杳道：“先生请吧。”</p>

钟一杳摸着胡子点头，“你放心，稍等片刻就好。”</p>

等到他给程婧运功，秋静淞从内室出来走到了展正心面前。</p>

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耳语，离巧拿手在耳旁扇了扇。</p>

钟老头这次，不会被这小皇子算计了吧？</p>

过了片刻，展正心低了低头，小声说：“我明白了。”</p>

离巧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直到他出去。</p>

眼睛转过来时，她发现那位小皇子正盯着自己在看。</p>

秋静淞见离巧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便朝她笑了一下，“我看姐姐的穿着打扮，不像中原之人。”</p>

别说大冬天，中原三国就算在盛夏，也没有女子露腰的习性。</p>

“姐姐是蛮族还是苗族？”</p>

目的没有半分不纯的离巧大大方方的回答：“湘西苗族。”</p>

秋静淞点头，又问：“来中原有何贵干？”</p>

离巧没说话，只是看了里面的钟一杳一眼。</p>

秋静淞便也不继续追问了。恰好这时有小婢端茶进来，她便执杯邀请道：“可要过来坐坐？”</p>

离巧连忙摇了摇头。</p>

秋静淞便又自己端着茶杯坐下，悠哉悠哉的看着里间。</p>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钟一杳有了动静。</p>

秋静淞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冲了进去。</p>

“婧儿。”</p>

已经完全恢复的程婧看着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皇兄，我好了，一点儿也不难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