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好友(1 / 2)
秋静淞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口干舌燥。</p>
堂屋桌上的水凝成了冰,秋静淞穿好棉衣,打开一节窗户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世界,哈了口冷气。</p>
昨天晚上又下雪了。</p>
一边把墨台拿出来溶, 秋静淞去厨房煮了锅粥,稍微暖腹后,她神清气爽地坐到桌前,开始习字。</p>
左手练完练右手,几篇大字写完,秋静淞将其举在眼前看着, 只觉得近日自己的字体又有了变化。</p>
摸着拿来临摹的那本《孟子》, 秋静淞突然笑了。</p>
是了, 她每日看着钟一杳写出来的东西, 练字之时都照着,潜移默化之下,倒不自觉的模仿起来。</p>
钟一杳的字自成一派, 写得极有风骨, 而秋静淞的字, 右手写的还好,那本来为了哥哥练得匠气十足的字在仿了钟一杳的字后,竟有了几分灵气。</p>
觉得这事挺稀奇,秋静淞兴起之下, 又拿左手练了几页。</p>
“国君进贤, 如不得已, 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p>
写着写着,秋静淞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p>
她停笔,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继续背诵:“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p>
语速越来越快,当她将这段背完,忍不住捂住了嘴。</p>
这篇文章,她上月学习时,只是堪堪能背得个大半意思,现今……到底是何时,她却能一字不差的背诵了?</p>
难道她居然是个天才?</p>
估计是理解到一点秋静淞的想法,趴在她身边的程茂林忍不住笑了。</p>
“这得多亏我才是。你教我读书,我助你温习,这才是双赢。”</p>
可怜秋静淞又如何听得到他的话?她看着这本《孟子》,百思不得其解。</p>
她开始纠结。</p>
子曰:温故而知新。如今,她到底是去看看这《孟子》,还是继续读《诗经》呢?</p>
走到书架前,秋静淞踌躇半晌,还是把《孟子》放了回去。</p>
既然已经开始读《诗经》了,那还是不要停下来的好,她想,反正最近她不打算下山,也可以等她把《诗经》看完了再去温习其他的书。</p>
这么决定好后,用完午膳,秋静淞就开始继续读《诗经》。</p>
与昨天并没什么两样,亥时一刻之后,秋静淞便吹灯入睡了。</p>
有了昨天的经历,今日一开始,程茂林就抱着孟子满怀期望的看着秋静淞。</p>
可是看了半天,秋静淞都没有理他。</p>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开始读书吗?</p>
清了清嗓子,程茂林翻开书本,利用自己在夜晚中先天的视力,一字一句的朗读起来:</p>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p>
他边读,边分心去看秋静淞的动静。</p>
今天秋静淞好像睡得很熟。</p>
“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老……”程茂林吸了口气,他这个字又不认识了。</p>
他扒在秋静淞的床边,满心希望她能教他。</p>
“你知道吗?我现在是你的灵仙,灵仙拥有想让谁看到自己就让谁看到自己的能力,可是,为什么我不管怎么努力,你都不能看到我呢?”</p>
“昨天,你能跟我说话,我很高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在睡梦中跟我交流,但是我真的就是跟你说上话了。”</p>
“死了之后,这么久了,我就那天跟婧儿说过两句话,平时……你这些天住在山上,没人跟你说话的难受滋味,你应该懂吧?”</p>
“或许你不会懂。我看你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感觉到寂寞,也能够生活得很好的样子……”</p>
“所以我说,《孟子·公孙丑下》第四节的:“凶年饥岁,子之民,老什么转于沟壑,那个字到底怎么读的啊?”</p>
秋静淞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子转了转。</p>
“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她低声呢喃着,似是无意识,又像是有意识的说:“这个字读羸,是瘦弱的意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p>
程茂林摇头,笑着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教我吧。”</p>
秋静淞轻声道:“意思就是说,荒年饥岁,您的百姓,年老体弱抛尸露骨在山沟的,年轻力壮逃荒到四方的,将近一千人了。”</p>
“这么惨啊?”</p>
“一个国家没有好的君主,一个地方没有好的县官,受苦的就只有百姓。”</p>
程茂林吸了口气,他抿了抿嘴,刚准备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听到外面有动静。</p>
他飘过去,就着门缝,看到背着一捆干柴的展正心正皱着眉头看着这里。</p>
奇怪。程茂林有些不解,秋静淞明明还有柴火用,他怎么就送来了?还是挑半夜的时候。</p>
这家伙,不冷吗?</p>
“你不读了吗?”</p>
程茂林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是秋静淞在问自己。</p>
他转头,看着呼吸平稳,双眸紧闭,确实是一副熟睡模样的秋静淞,飘回了她的面前。</p>
只要不让展正心听到他的声音应该就没关系了吧?</p>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p>
“这句话是说:‘假如现在有个人,接受了别人的牛羊而替他放牧,那么必定要为牛羊寻找牧场和草料了。如果找不到牧场和草料,那么是把牛羊还给那个人呢,还是就站在哪儿眼看着牛羊饿死呢?’”</p>
天在辰时开始大亮。</p>
不仅觉得渴,头还有些痛的秋静淞起床穿衣之后,有些不适应的摇了摇头。</p>
奇怪,她今日怎么觉得比往日都困?</p>
“咚”地一声,是木门被敲响的声音。</p>
秋静淞听到展正心在外头喊了一句:“静儿。”</p>
“啊?”不明白展正心怎么来了,秋静淞立马站起来给他开门。</p>
一夜没睡的展正心,给她端来了一碗热粥和两个馒头,“来,吃早饭吧。”</p>
秋静淞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你怎么来了?”</p>
“我不放心你。”展正心笑着,低头帮她把碗筷摆好,然后调侃她说:“我看你的样子,确实像是没睡醒。你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说梦话都背书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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