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钊县十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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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 在秋静淞枕着一夜的雨滴声入睡的第二天,离巧一大早就闯进来了。</p>

她看着迷糊地撑着床板歪头望过来的秋静淞,喘着气忧心地问:“你没事吧?”</p>

也是那会儿秋静淞才知道,她这次在山上一呆, 居然小半个月就过去了。恍然间,倒真的有点【枕得梅香听雨声,不知山下事】。</p>

“大风大雪的,路上十分难走, 我有好几次想上来, 都无疾而终。”</p>

“正心走之前给孤留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你无须担心。”</p>

“我还好, 倒是你妹妹, 把眼睛都哭肿了。”</p>

今年这个年,似乎过的并不顺利。</p>

秋静淞跟着离巧步行入城时, 看到少数几个在街头露面行走的百姓,脸上都带着苦闷之色。</p>

在这个时候,看到玉家人给她盖的这座雅致清幽的府邸, 她就觉得有点不顺眼了。</p>

不过秋静淞也没说什么。她跟着离巧从侧门入府,派了人去通知程婧后,去了钟一杳那儿。</p>

进屋后, 除服祛履, 秋静淞坐到老爷子身边, 首先仔细地瞧了一轮他的脸色。</p>

“师父可是大好了?”</p>

“好了。”钟一杳看着在山上自己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地徒弟, 笑眯眯的, “挺好,你一个人似乎也过得下去。”</p>

秋静淞知道他话中真意,想着还是开口安抚他,“山上没有什么不好,起初上去也只是为了图个清净。”</p>

钟一杳往椅子里头缩了缩,“我这不是怕你身娇肉贵的……”眼珠子一晃,他瞧见过来送茶的离巧瞪过来,立马想起从易希那儿了解到的,小徒弟在宫中并不曾享受过一天的“真相”,连忙把话头一转,坦然叹道:“是师父错啦。”</p>

秋静淞失笑。她接过离巧递过来的茶盏后,回身把自己准备好的手稿拿了出来,“这是学生在山上练习后觉得还可以拿得出手的几张字,请师父掌掌眼。”</p>

这应该可以算是秋静淞交的第一份作业了。</p>

钟一杳挺直了腰杆,打足了精神,捧着字严阵以待。</p>

“嗯……这……”刚开始看一两张时,他认出了字里头自己的影子,可往后面一翻,直到看完,钟一杳紧皱的眉头已经完全平复了。他看着秋静淞,相当满意地说:“你心里有分寸,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p>

字体这方面,模仿不是不可以,但模仿成完全照抄是蠢笨之人才会做的事。他观秋静淞的字里头,前几张虽然有自己,有其他百家的模子在,但慢慢地,他也在一日接一日的练习中摆脱这些,重新建立自己的习性风骨。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把长期以来的习惯矫正过来,说秋静淞本人没那个意思钟一杳都不信。</p>

虽并不能以碑镌刻,但已经能够看得出名家的模子了。</p>

“虽然你并不需要……但是如果你感兴趣,就这么继续练下去吧。”</p>

钟一杳想的是,作为一个上位者,秋静淞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有点偏了?</p>

他承认,在鬼村时,崔文墨的那一番话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p>

虽然年纪还小,但程十四这个人,就算一直在宫中处于弱势,受到外放的打击后,也能做到心志坚定。尤其是他目光外射,相貌非常,有他这种经历,在他这个位置上,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久居人下,所以到底该如何教导他就成了钟一杳的一块心病。</p>

一头狼教出来的羊和一只羊教出来的羊进行生死搏斗,谁能胜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p>

不能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能让他丢了自己的智慧,同时也不能让他失去对政治的敏锐——教养这个孩子,可能真的需要他耗费一生的心血。</p>

钟一杳咳了咳,在把纸张递给秋静淞时,装作不经意说:“说起来,你可知今日初几了?”</p>

秋静淞把手书收好,坐直了回答:“巧姐在路上跟我说了,今儿是初七。”</p>

“从政殿前日开始受理政务了。”</p>

“初五开龙门,本来就是历年的规矩。”</p>

“初五御门听政,皇帝首先宣布了两件事。”钟一杳说着,顿了一下,他睁大眼睛看着秋静淞的脸色,“第一件事,追封已故前吏部尚书为戴国公,及,自诏诰及百官文书,并不得称公名。”</p>

这句话是说,自即日起,所有的公文诏书都不能直称卢尚书的大名。</p>

这可能是一个大臣能够拥有的最大荣耀了。</p>

秋静淞却只觉得可悲,若是能好好活着,谁稀罕旁人的【赞拜不名】?</p>

“国公之位是能世袭的吗?”</p>

“没说。”</p>

“那便也只是一个虚名。”</p>

钟一杳看着她敛起情绪的样子,顺了顺胡子,“第二件事,便是准许现任吏部尚书秋明几日后能【入朝不趋,剑履上殿】。”</p>

入朝拜见皇帝不用疾走,不必脱鞋卸剑,这样的荣耀比之【赞拜不名】又当如何呢?</p>

秋静淞终于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器重秋家人呢。”</p>

钟一杳眯起眼睛问:“徒儿以为呢?”</p>

“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的糖衣炮弹罢了。”秋静淞说:“他这么捧秋家,分明是做给天下读书人看的!若是真有诚心,何必等年后?”</p>

皇帝下了这两道诏书后,京中的明白人又何止一二?</p>

钟一杳看着秋静淞脸上皆是不忿,便抑制住自己的性子轻声问:“那你认为这样有效果吗?”</p>

秋静淞抬头,楞楞地看着他。</p>

钟一杳说:“为师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站在秋家人的角度考虑,而是想让你站在皇帝这边。我知道你厌恶皇帝,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又有别的原因才会让你一听到这件事就主动维护秋家。暂且不说你这种心态如何,现在我们直接抛开这些,把这件事当作为师出给你的一道题目好了。若你为君,站在你个人的角度,遇到这样的事能如何处理呢?”</p>

“我吗?”秋静淞皱眉,静坐半晌后摇了摇头,“除了……敲山震虎,我大概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p>

钟一杳点头,刚准备说什么,就又听见她继续说:“不过,我绝对不会等事情发生这么久之后再表态。”秋静淞握紧双拳,眼神很平静,似乎真的就是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案例了,“要只是为了压制卢尚书一人,除了谋逆之外,什么罪名不能安?办事不利,瞒上欺下,疏忽职守……一个君王厌恶臣子想把他赶走,这还不容易吗?此事若能徐徐图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是有很多人说一个人的坏话,就算他是什么显赫世家的家主,如此一来,名节和清誉也会毁于口口相传之间。”</p>

赵国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全国都是一群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每年被人污蔑辩解不了直接一头撞死已证清白的人,不计其数。</p>

钟一杳忍不住笑了,“你这招,可够狠的。”</p>

秋静淞的表情有些勉强,“只是嘴上说说,当然容易。”</p>

“不。”钟一杳摇头,说:“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就够了。”</p>

若是真的被形势逼得没办法,大祸临头,为了自救,哪里还有做不出来的事?</p>

秋静淞当然也听出来了这句言外之意,她把自己代入其间想想,突然觉得有些害怕。</p>

钟一杳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p>

伸手摸了摸她莫名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轻声说了一句“莫怕”,钟一杳回身,从枕边取出一卷布帛,“上次拿上山的书都看完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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