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士（1 / 2）

年后, 百官回朝，崔婉也在开朝的当天早起到了棋院。</p>

她依照之前翟光嘱咐的，先问路去找了棋院的入编院监。</p>

清早起，正是落得清闲时, 崔婉在门外敲门时，这位院监抱着毯子躺在摇椅上，身边烧着一盆炭火，好不逍遥。</p>

太过松懈, 以致他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懒洋洋地，听着满是困意，“外头又是谁在敲门啊？”</p>

崔婉听得有人应声，便束手后退两步道：“棋士翟纯请见院监大人。”</p>

“翟纯？”院监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囫囵想了几遍, 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哪个翟纯？咱们棋院哪里有叫翟纯的？”</p>

他百思不得其解, 睁开眼看到头顶上的书画，方才反应过来, “哎呀”一声, “翟纯不就是那个嫁了睿王的女棋士吗？”</p>

王妃驾到, 他不曾远迎，这可是大罪！</p>

这位终于反应过来的院监慌张的爬起来, 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冠后躬着身子把门打开，“下官见过王妃, 王妃快请。”</p>

带着一身寒气进屋, 崔婉随眼看了几处, 笑着对身侧的院监说：“大人，我听说，新的棋士来任职，是得找您办手续的。”</p>

院监听完话，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王妃，您这是……”</p>

“我来上任啊。”崔婉说着把吏部发给她的腰牌取下来递出去，“今日难道不是百官返朝的日子吗？”</p>

院监接住腰牌，一时仍是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当然是，但是……”</p>

崔婉也看出来他的纠结之处，便笑着说：“本来面圣后的那一天我就要来找您的，可是婚事催的紧，便耽搁了。后来婚假，年假，两厢堆在一起，才迟到今日。还望院监不要怪罪。”</p>

“下官怎敢？”院监握手一揖，他看着地面，想着还是得问清楚，便开口说：“容下官失礼多问。王妃您是只今天来，还是说以后都……”</p>

崔婉说：“陛下赐我【待诏】一职，我自然要在棋院随时恭候。”</p>

院监又道：“待诏可是要排班入宫侍奉的。”</p>

崔婉面色未变，“分内之事，我自然不会寻求特殊，劳烦大人按照规定排吧。”</p>

院监这才确定了她的诚心。“好。”</p>

他答应一声，也不含糊，立即入桌上把记名本取来。</p>

他双手奉上一支笔，“还请王妃于此处签名。”</p>

崔婉依着他，写下了【翟纯】二字。</p>

等这位院监转身放书，她又问道：“敢问院监，翟国手可在？”</p>

院监回答到：“国手大人一早就入宫侍奉皇上了。他看起来十分有精神，王妃放心吧。”</p>

崔婉低头一笑，谢道：“有劳您照拂了。”</p>

“王妃严重。”院监低头走过来，又朝崔婉作揖，“王妃，下官便与您把棋院的规矩说上一说吧。”</p>

崔婉求之不得，连忙正色等候。</p>

这位院监还挺细心，大事小事都有提到：“棋院的院士除了服侍贵人外，还得教授学生，每天基本上是跟着六部的主簿等文官同时下班的。院里厨子俱全，有饭有点心，所以中午不能回去的。值班的待诏一早入宫，宫门下钥时方能离开，吃食等是由殿中省负责，亦或是殿下们赏赐。还有，每天官服需整洁，六礼饰不能缺……”</p>

院监瞟了一眼崔婉身上的蓝色官服，又瞄到她头上只戴了一根木钗，便点了点头，“王妃日后一如既往便可。”</p>

崔婉对这些当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p>

她耐心地继续听完院监的提点，才在一刻后从房里出来。</p>

虽说已经立了春，可外头还是有些冷。</p>

崔婉拢紧身上的披风，加快脚步到棋楼里去。</p>

这个聚集了院中所有棋士的地方，看到崔婉进来时，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p>

其实这不是很有意义。</p>

她刚才在外面，明明听到这些人在议论：</p>

“那个睿王妃真的来上任了。”</p>

“她参加棋赛，难道不就是为了高嫁吗？”</p>

“郡王爷的王妃是从二品呢，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还来棋院作甚？”</p>

“要说咱们这些棋院画院也真是倒霉，活生生成了那些寒门女儿的踏板。士族女儿望着谋个官职，能以折扇遮面嫁入夫家为荣；而那些寒门的，就完全是靠着此等机会跃龙门了。”</p>

“不能这么说啊。棋院里也有其他女棋士……”</p>

“可哪一个像这位王妃，拼死拼活都要抢第一的？还不是今年的魁首多了能面圣的规矩嘛。”</p>

“而且我觉得她胜之不武。当时和十二皇子殿下对弈时，殿下可是下的盲棋。”</p>

“那也是殿下自己坚持啊。”</p>

崔婉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会让别人怎样看待她——他们说的没有错，在此之前，是有很多女子借着官职以提高自己在夫家的地位，甚至是高嫁。</p>

她或许也属于这一列。</p>

可陛下既然赐了她【待诏】一职，她来棋院任职，他们除了说几句风凉话，又能把她怎么样呢？</p>

崔婉想得十分通透，所以她进楼时，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p>

她出示了官牌，然后在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写了她名字的那个位置上坐下。</p>

这段日子一直研究的当湖十局她还没有研究透彻呢，刚好旁边有棋盘，崔婉便专心致志地继续复盘。</p>

周围的棋士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一脸不在乎，也不再稀奇，做起自己的事来。</p>

崔婉自从出了临烟渚拥有了自己支配时间的权利，复盘时就养成了废寝忘食的习惯。</p>

她是不想通绝不罢休的。</p>

旁边那么多人也没有人敢跟她说话，或许也是不屑于与她说话，这就导致午时时，别人都去吃饭了，只有崔婉还在原地坐着。</p>

十分幸运的事，曾经在棋赛上与她比过两次的戴勤时第一个回来的。</p>

戴勤出身赵家旁支，出身名门望族的他既然敢在决赛时跟十二皇子杠上，就不会去惧怕个把王妃。他把帽子一摘，摸着有些撑的肚子直接坐到了崔婉的对面，“你在研究当湖十局？”</p>

崔婉抬头，认出戴勤后展颜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p>

戴勤也笑了一声，“大家都以为你是为了高嫁才进棋院的。”</p>

崔婉抿紧嘴低头，“似乎是有好多人在拿了官职后，就没有再上任过。”</p>

“因为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这个职位。”戴勤颠着手里的帽子说：“名不配位，她们不懂得珍惜，根本不配有拿朝廷职位的资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