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两难（2 / 2）

史雾谦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高隙了。</p>

他走进房间，看到在床上躺着的那个形若枯槁的人，一时都有些人不出来。</p>

史雾谦刚才吃饭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没有两百斤，现在他一看高隙，觉得他大概连五十斤都没有了。</p>

高隙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p>

他的嘴唇因为长期没有喝水而泛白起皮，好似一个刚从沙漠归来的人。他以前的脸圆圆润润的，如今却瘦脱相到连头骨的样子都看得到；他本来的眼睛不算大，如今却因为暴瘦而显得又鼓又圆，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史雾谦都差点被吓到。</p>

他真的有种邪祟缠身的模样。</p>

史雾谦一时接受不了，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在高隙床边。</p>

高隙啊高隙，你何苦折腾自己，又折腾父母呢？</p>

史雾谦见高隙的眼睛睁着，心里想了好多遍，才轻轻抓住他的手道：“高兄，我来看你了。”</p>

他以为高隙定然不会理他，却没想到还看了他一眼。</p>

史雾谦大喜过望，“阿隙，你还记得我？”</p>

高隙扯了扯嘴角，用气若游丝地声音道：“我既没疯，又没啥，当然记得你。”</p>

高隙的声音也变成了破锣嗓子，好在房里没其他人，史雾谦作为习武之人耳力不作一般，才听得清楚。</p>

史雾谦听他这么说，放下忍不住痛心疾首劝道：“你既然没疯又没傻，那为何如此折磨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知伯父伯母如今都快变得跟你一样了？”</p>

“你不懂，我在赎罪。”高隙眼神放空看着上面，不成人样的脸上诡异地发出圣洁的光</p>

史雾谦实在是忍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了。眼见旁边有一杯清水，他端起来就想给高隙灌下去。高隙却先发制人开口说：“我现在痛苦，只是想寻求解脱。你喂我水和食物，比我现在更加让我痛苦，得不到解脱。”</p>

“解脱？”史雾谦提起自己的拳头看了看，要不是知道现在这一拳头下去高隙会死，他就动手了，他苦口婆心继续劝道：“高隙，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该想明白啊。”</p>

“我很明白。”高隙歪头看着史雾谦，眼角居然还能流下泪，“史三，如今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我便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十一皇子殿下，阿槿他，其实是我害死的。”</p>

“你切莫激动。”史雾谦看他话才说快了浑身就忍不住跟着抖，连忙扶住他，“你怎么这么说话？在牢里，你也是这么说的？”</p>

“没有，我是出来了才想明白的，可那时候已经没人在乎阿槿是怎么死的了。”高隙他只要一想到那天，就浑身抽疼，“为什么同一桌吃饭的我却没有事，为什么？”</p>

史雾谦皱着眉，搂着他的同时心里同样的悲伤难诉，“高隙，你父母皆在，你说这话，也得想想他们啊。”</p>

“可我为臣，同君吃饭，本来就有替他试毒的义务！”高隙哑着声音这么一吼，嗓子都破了。他就算连支撑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要长着手大喊：“殿下，殿下，是臣害了您啊！臣该死，臣要是留个心……您何苦如此啊！”</p>

“够了！”史雾谦有些受不了高隙这种不顾父母的混账态度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怎的就你必须去死？高隙，你又不是路边捡的杂种，你有根有家，居然为了这等事执迷不悟，你简直不配吃高家这么多年饭！”</p>

高隙不听，只垂头啜泣，“殿下……”</p>

“王八蛋，他亲哥二皇子都没怪罪，你何必把这会牵连九族的罪名往身上揽？”史雾谦气不过，抬起手，犹豫再三，还是一巴掌朝着他的脸掴了上去。</p>

打人不打脸，但今天例外。</p>

病人经不住打，可死在他手上也比他自己糟蹋的好。</p>

高隙确实是被打蒙了。</p>

他看着史雾谦，脑子里嗡嗡作响。</p>

他听到史雾谦在说：“士为知己者死，是有这句话没错，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因它前仆后继。可是高隙，你想给十一皇子殉葬，你也得考虑一下你的父母啊。百善孝为先，这些天，你有好好看过叔父吗？你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吗？”</p>

“高隙，害死十一皇子的人并不是你，凶手还逃离在外，你就这么死了，你觉得有价值吗？”</p>

“人没有价值，就是废物！就算你重情义，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p>

高隙张着嘴，一口气没喘过来，含泪闭上了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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