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佳人（2 / 2）

季长芳看了看下面排着长队取水的人，伸手想去抓玉书南的手，“母亲，我带您下去吧。”</p>

玉书南避开，拿了一块粑粑给她，“你也吃一块。”</p>

季长芳接过，却只拿在了手里，“这些东西是哪位舅舅给母亲送来的吗？”</p>

“嗯。”玉书南也不强求她。她抬头看着天空，发出一声喟叹：“月色真美啊。”</p>

季长芳想让她能看到点希望，便说：“今日还是弦月，等过两天圆月时，会更好看。”</p>

玉书南一笑，突伸手抓住了季长芳的胳膊，“长芳，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死吗？”</p>

季长芳看出她眼底的疯狂，知道她这是要做傻事了，便反抓住她的手，问道：“母亲，您为什么非要求死呢？我带您下去好不好？”</p>

“你想走的话，就自己走吧。”</p>

玉书南喝了口酒，声音居然还有几分阔达，“你就算打晕了我，我还是会醒。我只要醒着，就会再想这种事。”</p>

她歪头看着季长芳手里的青蒿粑粑说：“长芳，你别担心，娘不会很痛，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孝。”</p>

季长芳这才惊觉糕点里可能被玉书南下了毒！她松手将手里的丢了，又将盘子打落，不敢置信地大声问：“娘，这为什么？就算以前很苦，我们也都熬过来了啊。以后十年二十年，日子还这么长……”</p>

“以后大概会很好，但是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玉家。”玉书南摸了摸季长芳的脸，第一次笑得像一个母亲，“长芳，你应该为我高兴，因为我还能找到一件我能做的事。”</p>

“不！”季长芳接受不了，她刚不容易能找到内心的慰藉，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她捧着她的手大声说：“我不要这样。你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明明有很多地方可以做到，又不是非要这样……”</p>

她早晨让离巧偷偷给玉书南把脉，还想帮她调理身体的。可她什么事情都没开始做，这人就要死了。</p>

“您是因为讨厌我吗？”</p>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狠心，为什么一个个地，都着急着要离开她？</p>

“娘——”季长芳红着眼睛质问：“您就没明白过孩儿的心意吗？孩儿想让您留在身边，孩儿想补偿您，想和您以后好好过。您为什么不能仁慈些，全了孩儿想尽孝的心呢？”</p>

“我虽然曾经后悔生下你，却没有讨厌过你。”玉书南缓缓靠近季长芳怀里，抱着她，轻声安抚她说道：“你先听我说。你记住，你别去恨你父皇，我不希望你被别人说是不孝的孩子。”</p>

“我虽然不爱皇帝，但是他每做的一件事我都能明白。玉氏的危机，十几年前就已经出现，是直到近几年你长大才成为这么个庞然大物的。我很早就知道，也尝试说服你外祖父，可是他完全听不进去。”</p>

“我其实，现在也能理解一些你外祖父了。他生来好强，敢想别人不能想。那天他对我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就明白了，他做这么多，是不想让玉氏曲于人下，不愿自认平凡。”</p>

“其实也是啊，凭什么只是有建国之功，那五大家族就能一直凌驾于赵国之上呢？皇帝都有更朝换代的时候，为什么士族不行？”</p>

“你外祖父所做的事情，确确实实不是为了自己。可他低估了皇帝的心机，也错看了你。”</p>

“如今这个情况，玉氏就算能爬到最高，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家里大厦将倾摇摇欲坠，可笑竟无一人明白死期将至。”</p>

“希望我的死，能让玉氏族人清醒，哪怕只有一户，那也值得。”</p>

“长芳，就算是为了还我的生恩，你日后留玉氏一条生路吧。”</p>

“还有你外祖父，如果他后悔了，你给他个体面的死法好不好？”</p>

这一句句话，字字泣血，季长芳听到后面，泣不成声。</p>

她紧紧地抱着玉书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喊娘：“娘，娘亲……”</p>

“怎么这么大的人，还哭成这样？”玉书南推开她，伸手又给她擦了擦眼泪，“以后不许哭了，不然会被人笑话的，知道吗？”</p>

季长芳刚要开口，又听玉书南道：“刚才最后两件事，我就当你答应了。”</p>

说完，她突然伸手把季长芳往旁边一推。</p>

看到季长芳掉下来，翘威吓出一声尖叫：“殿下——”</p>

季长芳在坠下的一瞬间就按照身体的本能使出轻功往上跃，可她还没摸到什么，就有一块被烧断的木柱朝她砸来。</p>

季长芳闪开的一瞬间，看着玉书南朝她一笑。</p>

然后她转身，跑进了火场。</p>

“娘——”</p>

季长芳当时，整个人都傻了。</p>

她往下摔时，是白俊拼着双臂断裂的危险，先展正心一步冲上去把她救下来的。</p>

“殿下！”展正心也是着急太过，跑过来的时候把脚边的水桶都绊翻了。</p>

“娘……”季长芳此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就要往火场里冲。</p>

白俊双手脱臼，疼得满头大汗，根本没办法阻止，一张脸吓得煞白。</p>

关键时刻，是赶来的季扉从身后抱住了她，“季十二，你想死吗？！”</p>

“你放开我，我娘死了，我又没娘了——”季长芳回头朝他大吼一声，她看着被大火烧得坍塌的同心阁，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你放手，放手啊——”</p>

季扉险些拉不住她！</p>

“娘——”</p>

他听她哭着喊着，想着自己的母亲，又想到死去的亲弟弟的季槿，眼泪也从眼眶里滑了出来。</p>

阁楼中的玉书南听到楼下的哭喊，也是泪流满面。</p>

“我下辈子再做你的娘好不好？”</p>

她很快就要死了。</p>

玉书南看着手里抓着的青蒿粑粑，此时却只能想起幼时自己与姐姐玉书言闹着同吃一块粑粑的快乐时光。她想入了神，一时仿佛真的看到玉书言站到了自己面前。</p>

她穿着还未出嫁时的青绿衣裳，笑着看着自己。</p>

“姐姐，你来接我了吗？”</p>

“真好啊，原来你还在等着我。”</p>

玉书南一笑，张嘴吐出了一口黑血。</p>

她倒在地上，浑身被火吞没时，脸上也是笑着的。</p>

望着同心阁的顶楼完全垮下来，半边都灰飞烟灭，已经哭喊到浑身没力气的季长芳跪在了地上。</p>

没了，这下，真的一切都没了。</p>

“啊——”</p>

她把头靠在地上，突然怒吼一声，用力地往地上撞。</p>

“十二！”季扉眼疾手快，又一把拉住，季长芳这时却没做反抗。</p>

他放下心，真心实意劝到：“你别傻了，为了她们，值得吗？”</p>

说着说着，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贤妃，悲从中来，便把话代入了自己：“她们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管过我们，你为什么要为她哭成这样？”</p>

季长芳什么也听不进去。她乖乖地被季扉拉着，头抬起来时，看到了一脸懵然的阿季。</p>

“这里是怎么了？”</p>

他刚从秋家回来，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又看到浑身狼狈不成样子的季长芳，和一直完全灭不了火的同心阁，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p>

他看着季长芳，喃喃问：“笑青，我母妃呢？”</p>

季长芳看着他，先是一笑，然后抱着肚子，仰头大笑：“哈，哈哈哈……”</p>

阿季仰着头看着又塌了一部分的同心阁，跄踉两步，错步摔在地上时，面若死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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