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宫哭嚎（1 / 2）

季扉这辈子, 有两次跑得很快：一次是去乱军中救刘弗，一次是季槿出丧时奔灵。</p>

今天第三次，他费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用堪比快马的速度, 朝落霞殿横冲直撞而去。</p>

“皇帝归天——”</p>

“天子驾崩——”</p>

“圣上——”</p>

司礼监的消息传得很快，在礼钟撞响之前，起起落落的大哭声就响彻了整个奉阳宫。</p>

季扉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了落霞殿。他还不待喘气，就看到两个太监正一人一头扯着一条白绫, 而那条白绫中间所缠绕的, 正是季扉生母贤妃的脖子。</p>

季扉当时急红了眼睛。</p>

“娘，娘——”</p>

他大喊着冲上去, 一手掀开看到他过来要拦的太监, 抬起脚左右一踹，以极大的力气出其不意地救下了贤妃。</p>

“魏王殿下, 使不得啊。”太监受了责打，也不敢喊痛，只是尽心尽责地爬起来, 捂着伤处解释道：“陛下驾崩，阖宫妃嫔陪葬，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p>

季扉抱着贤妃回头大声吼道：“本王为我赵国立下汗马功劳, 为何连生母性命都抵不得？天下没这个道理, 没有这个道理！”</p>

“你们都给我滚开！”季扉一边说着一边扯开贤妃身上的白绫, 一手掐着她的人中大喊道：“娘, 不怕, 孩儿护你！有孩儿在，谁都不能伤你！”</p>

方才说话的太监看情况不对，忙偷偷地朝滚落到一旁的另一个太监使眼色。后者意会，滚了一个翻身，偷偷溜了出去。</p>

“娘，娘……”季扉探了贤妃的脉搏，见其还有生机，继续坚持不懈地做着复苏。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竟然哭得涕泗横流，他大概是真的怕了，都开始语无伦次了，“娘，我求求你，醒过来吧。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我就算豁出脸面不要，下跪去求季长芳，我也会护着您。槿儿没了，此生，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啊！”</p>

大概是因为听到季槿的名字，贤妃呛了一声，顿时让季扉大喜过望，“母亲？”</p>

“槿……儿？”贤妃只记挂着小儿子，连大声咳嗽时嘴里溢出的只言片语都是他的名字。她在季扉的安抚下悠悠转醒，抬眼看清楚人后，第一件事做的却是挣扎。</p>

“你别碰我！”贤妃冷着张脸，声音因为喉部重创而变得沙哑。她推开季扉，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什么脏东西。</p>

季扉当时就傻在了原地，“母亲？”</p>

“你别叫我！”贤妃拉好被扯散的衣领，再抬头时，一手指着他，双眼中尽是仇恨：“你这个罗刹转世的孽障，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p>

不是。</p>

季扉伏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母亲，我也是你的儿子啊。”</p>

“不是，不是！”贤妃往后退着，无路可退她就飞扑到刚才挨了季扉一脚的太监身上，“不是要我给皇上殉葬吗？我愿意，你快点动手啊！”</p>

太监碍于季扉，只得露出为难的神色：“娘娘……”</p>

贤妃只瞪圆了双眼尖叫：“你在等什么，你还在等什么？再迟些，夜叉就要吃人了！”</p>

季扉跪在地上，拽紧双拳低着头，那张被他想藏起来的脸慢慢变得扭曲！</p>

他这一生活了近三十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马上度过，为的，不是想破开这个不讲人性的规矩，留住母亲一命吗？</p>

可现在，他想救的母亲一心赴死，亲弟弟也被人毒死了……</p>

季扉啊季扉，你拿什么去可怜季长芳！</p>

季扉抬手用袖子抹了眼睛，狰狞着面色一个长臂捞月，把贤妃抓了回来。他如今已顾不得其他，只掐着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就算把你弄残，你也得在我的王府躺着——”</p>

“那可由不得殿下。”赫赫而来的，是带着麒麟卫的罗郇。</p>

原来方才那溜走的小太监，是出去搬救兵了。</p>

他可干惯了这种事杀人父母的事，如今有机会杀皇妃，罗郇哪能放过？他领着一队人在落霞殿宫门口站稳，竟比季扉这个将军王还要有气势。</p>

季扉回头，他当然知道疯狗似的罗郇是来做什么的，“你算什么东西？”</p>

罗郇只把这句辱骂当成耳旁风。他挥了挥手，一边扯着脸上神经质的笑容一边吩咐左右道：“去，请开魏王殿下，本官要亲自送贤妃娘娘上路。今日这落霞殿，只要是活物，花花草草都得扯下来给天子陪葬！”</p>

“罗郇，你——敢——”季扉哑着声音，起身时，真真一番修罗模样。</p>

罗郇可不怕他。他抽出刀，歪下脑袋，朝手下人抬了抬下巴。</p>

这番动作，怎“嚣张”二字拟得？</p>

季扉当时起身，把围住他拔刀的麒麟卫当成了自己在边关遇到的那些异族野畜。眼瞧着麒麟卫动手，他那比铁锅还要硬的拳头当时就送了出去。</p>

在他与麒麟卫交手的第一时间，贤妃抓住时机，自己对着一个刀口撞了上去。</p>

看着身前被捅了个对穿的贤妃，无辜受难被溅了一脸血的麒麟卫当时懵住了。</p>

季扉回头看到这一幕，当时就崩溃地大喊：“娘！”</p>

贤妃临死前，朝前头伸着手，满是血的嘴里吐出“槿儿”二字。</p>

季扉却不管不顾的爬过去，抱住贤妃的尸身，开始哭嚎起来。</p>

“啊——”</p>

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破锣嗓子，也不知这到底是在哭爹，还是在哭妈。</p>

罗郇抹了把脸，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p>

他见左右不敢动作，当即就是一声骂：“还愣着干什么？屁大点事就吓住了？去把后厅那厢宫女给我收拾干净了！”</p>

“喏！”</p>

眼见着手下人鱼贯而出，罗郇也怕季扉失了神智迁怒自己，转身就出了落霞殿，先溜为敬。</p>

……</p>

季盈是在看到季扉跑出去后，才想起来他是因为什么。</p>

只不过他站在原地没动。</p>

难得今日上朝的季婴过来嘲讽他，“怎么，平日里叫哥哥叫的那般亲热，事到临头，连求他保全生母的勇气都没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