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痛（1 / 2）

出了这档子事, 当天六部的所有官员在回京后全部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p>

就好像, 抬头就能看到头上架着一把刀。</p>

刑部大牢当天就满了。</p>

管这事儿的周王只想快些把人赶出去。</p>

他总觉得这些人在他这里待久了，会给他带来噩运。</p>

他可忘不了当时季长芳问颖王要兵权，那货誓死不从的场景。</p>

真傻，真傻。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想：要是要给他了, 今日还有你什么事儿？</p>

兵部右侍郎关上官衙的门, 一脸土色。</p>

兵部尚书还未开口求情就被皇帝骂了一通，回来了他又因为求情，被兵部尚书骂了一通。</p>

“大人，大人。”</p>

他知道有人在喊他，可他谁也不想搭理, 现在他看谁谁晦气。</p>

他身后跟着一大串人, 个个脸色焦急，誓要抓着他哭爹喊娘：“大人, 求求您就我们一命吧——”</p>

兵部右侍郎一个个的把他们推开, 要不是还要维持涵养, 早就破口大骂了：“别叫我, 你们也太不顶用了！一群混账东西, 做事不走心, 知道今天在皇陵有多少官员遇险送命吗？等皇上反应过来，你们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管用。”</p>

礼部也是哀嚎一片：</p>

“好好的，怎么又出事了？”</p>

“据说尚书大人都出事了, 那个箭啊, 就扎在他腿上。”</p>

“我估摸着今年是犯了太岁了, 改明儿咱们去庙里拜拜？”</p>

“可不能这么说，真算上去，到底倒霉的是谁啊？”</p>

“皇上也真是多苦多难，好在他有灵仙庇佑，能逢凶化吉。”</p>

“镇抚司今天落马了一揽子官员呢，咱们最近也收揽些吧。”</p>

杜沣一进屋，就听了满耳朵的疯言疯语。他怕自己听多了出事，便捂着嘴大声地咳了一下，“咳！”</p>

马上，闲聊的官员回头一看是他，全体闭上了嘴。</p>

杜沣当上礼部左侍郎后礼部的大小官员就很排斥他，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p>

杜沣拿了东西，麻利地转身走了。</p>

而工部另一边的工部与之相比，因为殒了一位上官，所以安静些：</p>

“何侍郎怕是救不回来了。”</p>

“围城河堤那一块是他负责的呢，这人不明不白的没了，要下一个接任的官员怎么摸得门儿清啊。”</p>

“不是说，皇上也受伤了吗？”</p>

“陛下倒还好，致命伤让婧公主挡了。”</p>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前些天陛下说要整改奉阳军卫，没有一个人搭理他……”</p>

“奉阳的兵权大部分都捏在那些王爷的手里，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没话说啊。”</p>

“诶，我可知道是有一些大臣上疏劝阻皇帝的。”</p>

六皇子季泉躲在自己房里冒冷汗：他今日因为身体实在欠佳，床都下不了，所以根本没去。</p>

如今看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p>

就刚刚来官衙，还是因为知道了这档子事，怕被人故意攻击怪罪，让家奴抬他来的。</p>

他可听的清清楚楚：“据说二皇子英勇无比，一刀斩了三个刺客呢。”</p>

瞧瞧，他要是去了，估计都没命活着回来了。</p>

户部则是鬼哭狼嚎一片：</p>

“完了，又要找咱们要钱了。”</p>

“你看到没有，皇陵乱成那样，得咱们出钱修啊。”</p>

“还有无辜丧命的官员的抚恤，也得咱们出啊。”</p>

“咱们还不能拒绝。”</p>

“拒绝又要被皇帝骂。”</p>

“可以找那些王爷们要吗？”</p>

“你去找那群刺客想必还实在些。”</p>

“我们哪来的钱啊——”</p>

“他们真把户部当印钱的地方了！”</p>

莫兰贞看着两位同僚跟说书似的认真搞笑，很给面子的笑出了声。</p>

她低头收拾着东西，没一会儿有个小吏在外喊，说有人找她。</p>

“莫大人。”</p>

莫兰贞出去后，看到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兵。</p>

她立马根据衣服认出这人来自北镇抚司，连忙问：“嫂嫂那里出了变故？”</p>

“这倒没有。”小将拱手道：“只是出了那档子事，上官临时调配，所有人都得巡逻严查。因此将军晚上大概不能赴约了，所以令小的来知会您一声。”</p>

“我晓得了，”莫兰贞松了口气，顺手塞了点东西在小将手里，当做他的跑路费：“辛苦你走这一趟了。”</p>

而吏部官员，则在秋明几的组织下聚在了一起开会。</p>

“好好的奉阳，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刺客？”</p>

“之前皇上在宫里遇刺前，城防卫就该上些心啊！”</p>

“哎，真是苦了皇上，今天他带着伤都要坚持把仪式完成呢。”</p>

“年纪轻的后生，就知道乱来。”</p>

坐在秋明几手边的秋晓官听到这句话皱着眉抬头：“皇上才不是乱来呢！”</p>

秋明几瞟了她一眼。</p>

只听秋晓官继续说：“你们就知道倚老卖老，哪晓得体察民情？我看皇上就是不愿意把移制再走一遍劳民伤财，才会咬着牙也要把仪式完成的！”</p>

秋明几听得她的话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她是这么想的？”</p>

“大人……”秋晓官回头看着她，鼓了鼓眼睛，“是下官自己臆测的。下官觉得皇上很好，因为下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位皇帝能通宵批阅奏折的。”</p>

对于这个秋明几表示赞同：“陛下确实勤政。”</p>

秋晓官有些得意，转过头就去指责刚才发声的那位官员：“以后不准乱说这种话了，显得心胸狭窄不说，还丢人呢。”</p>

身任吏部左侍郎的杜沉不参与任何同这个小姑娘有关的话题，他只望着秋明几说正事：“咱们吏部也有好些官员受了伤，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到任，空出来的职位填补，还请大人尽早做决定。”</p>

“既然是你提出来，那就由你来做决定吧。”</p>

秋明几的管理方式跟别人不一样，她这里向来是能者居之，所以杜沉在经过初时的被排斥后，如今在吏部也是越来越如鱼得水。</p>

“多谢大人。”</p>

秋明几抿了抿嘴，又看着秋晓官笑道：“你既然为皇帝辩声，也要知道给他写一封问安折。”</p>

秋晓官知道这是在教自己为官之道，忙点头应下，“下官回去就写。”</p>

秋明几点了点头，又望着刚才说“奉阳哪来那么多刺客”的那位官员。</p>

是啊，奉阳哪来的那么多刺客？</p>

开泰殿的内侍，季长芳脱了衣服，拉开肩膀一处，让太医院的那位老院正给她上药。</p>

如今没有人敢乱瞧她身上，她也是不怕人看的。</p>

元福落在旁默默地拭泪，并不敢发出声响。</p>

季长芳觉得她太小心，便同她说话：“又吓到你了吗？”</p>

元福落摇头，真心实意的说：“皇上没事就好。”</p>

“今天是婧儿救了朕一命。”</p>

“臣妾回去就为公主供长明灯。”</p>

季长芳笑着摇了摇头：“赵国不讲究这个。你要想谢她，现在帮朕去看看她好不好？”</p>

“欸。”元福落点头，说着就扶了婢女笙歌的手起来。</p>

待她走后，在给季长芳的伤口绑绷带的老院正眯着眼睛开口道：“陛下真是多灾多难呢。”</p>

季长芳回头看着他笑：“每次都要辛苦您了。是了，这么多回了，朕还不知道您的名讳呢。”</p>

“老臣姓况，单名一个修字。”况老院正把带子交叉打了个结，再拿剪刀剪了，“皇上，老臣多句话，这位元娘娘，如今在宫里还是太子妃的名分呢。”</p>

季长芳朝他低了低头：“您提点得是，朕正准备着找个好日子，册封她为后。”</p>

况老院正笑了：“您是个实诚人。”</p>

季长芳拉好身上的衣服，只看着他笑。</p>

连溪客把他送出去后，又把外头等着的季盈领了进来。</p>

当时，季长芳正闷着头喝刚奉上的药，这乌漆嘛黑的汤水，哭得她把鼻子眼睛皱成一团。</p>

“臣弟给皇兄请安。”季盈跪下时拉了拉右手，他今日在遇刺现场，也受了轻伤。</p>

“起来吧。”季长芳捻了颗甜枣吃了，捂着嘴含了老半天，等嘴里的苦味散尽后才道：“今天亦是辛苦你了。”</p>

“臣弟惶恐。”季盈知道季长芳受的轻伤，要紧的是程婧，便只问了一句：“七妹妹伤口上的箭拔出来了吗？”</p>

季长芳点头：“阿季在她身边呢。”</p>

如此季盈便放心了，“七妹妹定当吉人天相。”</p>

老实说，季长芳都没想到今天程婧会帮她挡这一下。</p>

不过如今也不是抒发这类感情的时候，她看着季盈笑道：“特意把你叫来是有别的事。行刺的刺客朕已经知道了，你猜猜是谁？”</p>

季盈抿了抿嘴，几乎都不用思考，“是崔文墨对吗？”</p>

季长芳笑而不语，又捻了颗甜枣当零嘴吃。</p>

一个人笑而不语的时候，是最难猜测其心思的。</p>

季盈也不知道季长芳会不会问自己为什么知道，所以他自己说：</p>

“上一次在宫里的刺客，不是被罗将军审出来了吗？因为是他派来的，罗将军还对臣弟有过微词。”</p>

季盈也不知道季长芳会不会问自己崔文墨为什么要行刺，所以他自己说：</p>

“崔文墨在宋国，宋国日后订当与赵国为敌。崔文墨本来就忌惮皇兄，又怎么放任您舒舒服服的做皇帝呢？”</p>

季盈其实有些拿不准季长芳的态度。</p>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懂，就自己说，就直接问：</p>

“皇兄，您在怀疑我吗？”</p>

季长芳也坦诚：“倒不是朕。”</p>

是罗郇，是她身边的人，是百官。</p>

季盈与刺客崔文墨之间的师徒关系，就算说清楚只是曾经，也会引来很多恶意。</p>

他自己也清楚，他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p>

“曾经，臣弟跟他说过，再见就是敌人的话。”</p>

季盈是真的能放下，他对与崔文墨之间的师徒关系并不是很坚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