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By the River’s Dark ……（2 / 2）

恰在此时，尖利的第一声汽笛穿过甲板与门廊的深渊叫嚣而来，卢辛神经似在那一刹那就绷紧了，他扔掉咖啡匙，金属咚一声沉入奶褐色液体，溅出几滴落在白色桌布上。卢辛站起身，微笑着向餐厅大门退去。

巴克先是面露困惑，本想出手阻拦卢辛，无奈卢辛走得极快，几乎马上就要消失在门后，霎时他双目一沉，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古怪笑容。

“我还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呢，”巴克缓缓起身，两根手指捻着胡髭，“虽说是个讨厌孩子，反应倒不慢嘛。”

卢辛快速扫了一眼周遭，前侧的甲板悬梯已经收上来了，此刻甲板上站的尽是刚上船的人，而他小叔或许就在其中。卢辛回眼瞥了瞥离他越来越近的巴克，突然掉头一转，急速朝反方向的门廊奔去！

巴克见此愣了愣，片刻后则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扶着门框吹了声口哨，喊道：“小崽子来啦！”

这话自然不是对卢辛说的，他心中一紧，咚咚脚步声点在地板上顿也不顿，路过的乘客皆被他这一阵疯跑吓得缩在一旁，一时骂咧声四起。前方是个十字廊，卢辛找准时机正打算侧身闪入，刚没入阴影，却被猛地一攫，随即一只冰凉的管状物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卢辛腰背一僵，缓缓转过头去以眼尾扫这持枪之人。

“别动。”那人嗓音低沉，威胁似的将枪管抵得更紧了些。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卢辛知道是巴克追上来了，这人一改往日谄媚样子，抱着两臂饶有兴趣地转悠到卢辛跟前，问他：“说说，刚刚哪句话觉着不对劲的？”

卢辛冷笑两声，睥睨道：“大概也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连查普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来套话吧？”说完便垂了眼，看也懒得看巴克，而如此正好瞥见他穿的是带星式马刺的长筒靴。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只靴子便狠狠踹向了他的胃部，卢辛几乎听到那块马刺割裂衣料、嵌入他的皮肤的声音，那种疼痛已然不仅仅只限于火辣辣的皮肉之苦，他感到他的胃部如一块玻璃般碎掉了。

“暴发户家的小杂种。”巴克一把捋住卢辛的长发揪起来，迫使他抬起脸，另一手强撑开他的眼皮，“现在会正眼看人了，嗯？”

胃部疼得卢辛半跪在地上急喘，却又被巴克掰着下巴戳着眼球，不禁嘶嘶吸着气。巴克见卢辛这狼狈样子就笑了，可惜道：“要不是女王下了死命令，就你们叔侄俩这皮相，卖去窑子里也够我大赚一笔了。也不知道你那小叔怎么长的，白肤红唇的，操起来该比娘们儿还带劲唷……”

“你这张脸剃个头也是好看的，不过你这小子嘴太硬，刺头一个，我是没兴趣的。”巴克将卢辛脸一甩开，直起身子，叉着两腿，冲卢辛背后那人努努嘴，“押进去呗。”

又一声轰鸣汽笛声此刻响起，却比刚才那声刺耳得多，同时船身开始缓缓移动，巴克一皱眉下意识就要捂耳朵，双脚又移开了些好站得稳，而就在此时，本半蹲的卢辛兀然向前一冲，往他双腿间一穿，整个人转眼就到了他身后！

那持枪手见此异变立刻开枪，砰砰声中却夹杂了巴克震怒的叫喊：“你他妈要打到我了！”于是枪手不得已只能先将巴克一把推开，而这几秒时间已够卢辛从此条门廊疾冲到另一条拐角处的门廊，躲避了枪手的射击。

“这小杂种去船尾了。”巴克反手从后腰拔出一把柯尔特手|枪，朝着卢辛逃走的方向追去。

一踹开通往船尾甲板的铁门后，巴克就眯眼举起了枪对准卢辛。

他吹了声口哨：“跑什么呢？”随之又笑起来：“钻爷爷的裆，就这么想被我骑上一骑？”

卢辛怒极反笑：“比起你裤|裆那枪，我还是宁愿挨你手上那杆！”并且又往后退了一退，腰间抵上了栏杆，微微一瞥便能看到船尾绞出的白色浪花。

“这小孩有意思。”巴克冲另一持枪人砸咂嘴，又转过头来对卢辛大声喊道：“我说小先生，你想好，挨枪子儿可不好受的！”

“实话跟你讲了吧，你那小叔叔才是我们的缉拿目标，只是没想到还顺手捞了个你。”巴克边说边慢慢往前挪，“要是不能活着带回去，我们也不会被怪罪就是了。”

“你看看这底下，你觉得你跳下去还活得了？先就把你脖子给绞断。还不如被我们一枪毙命，至少留个全尸呢。当然了，你要是愿意乖乖跟着走，好吃好喝少不了，我看你挺喜欢那炭烤鸡肉？”巴克说，手上稳稳举着那把柯尔特，嘴边突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要是给我骑骑，爷爷倒也能保你继续那暴发户日子……”

“塞缪尔凡妮莎在你们那儿？”卢辛忽然发问，站在船尾摇摇欲坠。

巴克见他问起了旁事，以为有松动的迹象，料这塞缪尔凡妮莎多半是他兄弟姐妹之类，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了，你听话下来，还能跟他们重聚呢——”

他话音没落，就眼睁睁见那高高站在栏杆边上的少年毫无征兆地朝后一仰，两臂齐肩，似一尊海葬的耶稣像，又如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转眼没入了海面。

“操他妈的！”巴克怒骂一声，整个人扑在栏杆上，冲海面连开好几枪。

然而船仍在行驶，船尾的白色浪花仍在翻滚，连续不断的子弹破开波澜海面，便再沉寂无声，好似被大海悉数吸纳去了另一个世界。就像那个轻飘飘的少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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