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织七卦1(1 / 2)
又熬过了一个在罗织村的日子,陈公子抬头看着天空被树荫筛出来的星星点点,长叹一口气。
距离陈公子来到罗织村已经有月余了,那股子兴奋劲已经褪去了,陈公子对于罗织村每日周而复始,并无差别的生活没有多少兴致了,正想要离开这棵他方才住了不久的树,回去找狸力玩去。
他已经有整一个月多未曾讲话了,他清了清嗓子,都觉得自己咳出来的声音沙哑。
他正收拾行囊呢,说是行囊吧,其实也只不过是将几根木簪一并插到发髻里,只是他担忧自己是否好看,还特特抱了铜镜又自照了一番。
也是在这个当口,他的客人来了。
只见那年纪不大的男人,身着一身灰色道袍,挂着个白色的布包,背着个深蓝色的包,手上拿着一跟挂着“游半仙”的竿子,长相清秀,却偏偏留了八字胡,一把靠在了树上,径看着颇有喜感,那人喘着粗气,什么也不顾,径直往地上坐了下来,便开始叹了一口气。
藏在枝头茂密处的陈公子撇见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真脏啊。
男人没发现陈公子的存在,只是靠着这棵远离小村的树,喃喃自语道:“丢度是回不去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啊!”
陈公子眉毛一挑,丢度?
男人一把揪下来几根草来,忧虑道:“干粮已经快用光了,盘缠也没多少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唬几个人,挣点银两。”
男人取出水袋,狠狠灌了一口水,低叹道:“往后,我又该去哪里?”
陈公子不懂男人的忧虑,于他而言,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没有必要考虑生活所需的银两,没有必要寻找遮风挡雨的住所,风里他能浪荡,雨里他也能安眠,然而,他看着树下这个男人,人类跟他不一样,人类需要忧虑衣食住行,需要担忧冷热阴晴,人类要活下去,比他困难太多了啊。
他只不过是孤独而已,这个男人呢?这个男人的痛苦,又何止一个孤独?
陈公子摇了摇头,再次靠在了枝干上,他暂时就不走了吧。
傍晚的天空,有时候特别无情,它似乎吸取了这世上的绚烂色彩,来做自己的锦衣,却不顾这世上消失的灿烂和多出来的黑暗。
入夜之后,游半仙就在陈公子的树下打盹,陈公子没敢出去转悠,只是在游半仙头上的树枝上趴着,有人陪伴的感觉,还不错,陈公子心想。
哪怕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陈公子也觉得夜里没那么孤单了。
陈公子就这么趴了一夜,第二天日出时,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也许,他也应该学人类那样,夜里白天睡会觉,否则,他抬起头看了看那轮红日,否则这人生,该多难熬啊?
他低头看了看仍旧睡着的游半仙,无论多痛苦多无措,能够睡着,困扰自己的问题就等于被解决了一大半。在梦乡里,痛苦总能够短暂安歇,让人能够喘息。
像林薛那样睡不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人吧,人类在梦乡里喘息,而那些夜里睡不下的人,只能够在清醒里继续痛苦。
只要还能睡得着,问题就解决一部分了,陈公子看着静静睡着的游半仙,微微一笑。
游半仙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他靠着干粮和水,勉强对付了一餐后,这才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然后往罗织村的方向去了。
陈公子看着游半仙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游半仙一路行至罗织村,这时,还未入秋,日头仍旧偏毒,游半仙到村中时,已经是一身汗了。
身为一个算命的,他并不是特别受人欢迎,古往今来,摆摊算卦的人多了去了,然而灵验的人却屈指可数,他也不过是个半吊子,一路坑蒙拐骗过来,混口饭吃罢了。
他囊中羞涩,没什么钱银,最贵重的不过是身上这件道袍,他花了好大劲才弄到的,是他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
只是近来没能找到容身之处,只得一直穿在身上,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不由叹了口气,如今这件衣裳也已经叫他穿旧穿脏了。
这时已渐渐入秋了,罗织村白日里出来转悠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多时,就有一群丫头媳妇儿的,凑在一起瞅他。
游半仙长得不错,虽然八字胡滑稽了些,倒也不损他的清秀容貌,丫头媳妇儿们见了,难免多看上几眼,他又是外村人,叫人好奇心愈发重了,很快,就有人过来询问价钱。
“一卦多少钱?”姑娘捏着衣角,偷偷瞥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只柔声细气地问道。
“一卦六文钱。”游半仙见惯了这样的女子,倒也平静。
“帮我算一卦吧。”姑娘羞怯道。
“姑娘要算什么?”游半仙特特用了深情的眼神望她,羞得姑娘只望后缩,缩到一半,姑娘似乎不乐意,又强逼自己往上凑去,小脸通红的,很是好看。
“算、算姻缘吧。”姑娘低头垂眼,不敢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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