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独悲(1 / 2)
四周很安静, 古色古巷的房间里, 放着一掌梨花木的书案, 书案上一顶上好的白玉香炉熏着淡淡的玫瑰檀香,檀香味缭绕,烛火跳动, 氤氲朦胧。书案后方是一扇鱼戏白莲的屏风,屏风后是内室, 东南方是床榻, 榻边便是窗, 精致的雕花,稀有紫檀的木质,床榻的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 薄如蝉翼的青色锦绣幔帐沉沉垂落, 偶有封过,幔帐便随风轻摇,幽静美好, 宁静的仿若另外一个天地。
床榻上躺着一紫衣女子, 她紧闭着眸子,不施粉黛而颜色容颜如朝霞映雪, 只见她眉如弯月,精致的朱唇微微的抿着, 仿若在轻轻含笑, 即便是陷入在沉睡之中, 也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吸引人心。
床榻边, 一女子身着白色流萦醉花纱衣坐在床头。她的纱衣是用名贵的银白色真丝绣着小小的牡丹暗纹,漂亮的乌丝用金簪挽成了愁云髻,余下的柔丝披在身后,云鬓下方坠着小巧精致的珠耳坠。此刻,白衣女子细长的眉微微的弯起,她的眸子深沉如海,森冷冰寒,似乎在遇到了什么难题,难以决断。不过,当她的眸子落在床上的人儿时,她眼底的深沉在袅袅轻烟里轻轻化开,端是温柔似水。
“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如今才找到你。”良久,她芊芊玉指握着一颗药丸,神色复杂地轻轻道。
“你可以骗我,可你骗不了自己。我知道你心底还在犹豫,所以……就让我帮你一把,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断了你心底所有念。只有你断了念,我才能安心……”女子轻柔低语,面色却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宜瑶。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还有,凝儿?奚芷凝,她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凭什么让你如此温柔的对待?”女子忽然又发出一声冷笑,神色越发的阴冷。
“若不是奚芷凝她命好,我救你离开的时候正好有人来了,失去了杀她的时机,我也不用上这颗来之不易的忘情丹了。蓉钰,你放心,你不会有任何痛苦,只是会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爱的若是越深,那就会越是陌路。她就在你对面,可你却再也想不起和她曾经……”女子无声的笑起来,笑意却传不到眼底。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她轻轻握紧药丸,缓缓送入床畔的人儿的口中,眼神划过冰刃的锋利。
一炷香后,房间的门再度被关上,白衣女子缓步走出房门,室内又再度恢复了安静。
三天后。
夜色深沉,黑云涌动,风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白云寺。
咯咯,咯咯。方丈主持的房间传来木鱼的敲击声,一轻一重,初听似是杂乱无章,深听却又似乎是循着人的呼吸,一轻一重,一浅一深间都敲在了人的心底,让人无处可逃,不得不去正视内心深处纷繁复杂的思绪。
咯咯,咯咯。木鱼声音色厚实,与窗外被夜风吹得摇曳的枝桠融为一体,在夜空下悠悠远远的传开。
夜色中,一女子跪立在房门外,她碧色的裙裾拂过青石板,如夜色中绽放的花朵,清冷若霜。此刻,她纤细的身影摇摇欲坠,身形微微前倾,面色苍白,可她还是坚持着,不肯起身。在她身旁不远的禅房门外的蒲团上,一蒙着面纱的黑子女子斜靠在禅房外,双眸紧闭,气息微弱。
“施主,还想不透吗?”悠长佛号之后,是低沉的问话。
“是,大师为何不肯救人?”女子双眸微红,声音清颤。
“阿弥陀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施主,你又何苦执迷不悟?”房间里烛火明灭,映照在禅房里挂着的那副“禅”字上,似乎在无声无息的述说着什么。
“大师说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一视同仁,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没有仁爱的,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一视同仁,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就像个风箱一样,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大师的意思是说一切天道任自然而已,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女子眼波似冰霜凝成,“可是,真如大师说的如此,大师何必又插手红尘之事?”女子眉梢眼底俱是讥讽。
“阿弥陀佛,施主好悟性,真真与我佛有缘。既然如此通透,施主当明白,贫僧只是个小小的主持和尚,如今在白云寺修行,最多是个红尘看客,谈不上插手红尘之事。心不动,万物皆空。”房间里声音不急不缓,木鱼声依旧一轻一重,没有停顿。
“呵呵。”女子轻笑,笑容婉约,长长的睫毛下,遮盖住晦暗变换的眼神。
“大师希望我随你出家,然后离开这里?这样一来,就是大师所谓的观测天象的后得出的最好结果?”女子抬头仰望一望无际的星空,漆黑的夜色里看不到任何星辰。
“天命如此,施主不必强求。早在初次相见,贫僧就说过你若随贫僧出家,身边的人方可免去血光之灾,也是天下苍生之福。施主执意不肯,才有今日之祸。”一声长叹。
“师傅,她待我恩重如山,她若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只剩下一口气息。人不可忘恩负义,况且师傅待我何止恩重情深?”女子咬紧牙关,目光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人,大师如何才肯定救?是不是我随大师出家,大师便可救我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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